那个日子？什么日子？

　　沐九歌警觉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鲁莽地直接问，因为不直接开口问的话，就是还没忘记表妹的成人礼的日子！

　　沐九歌先是飞速扫视了一下街道上的景象。

　　此时，街道上的商家已经早早地收起了摊子，避免被卷进外城区特有的危险事态之中。

　　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些彩饰。

　　等等，彩饰？

　　沐九歌收回已经粗略扫过的视线，重新开始注视商店门户上新挂上的灯笼与彩花。

　　某个盛大到连外城区的流民都会庆祝的节日？

　　千秋节？

　　所谓的千秋节，就是云之国皇帝诞辰的日子，通常会放假三天，举国欢庆，不过这个节日会根据历代皇帝不同的诞辰而更改日期。

　　新旧交替之时，一年过两次千秋节也不是不可能。

　　沐九歌不记得云之国皇帝的诞辰，他不关心这个，照此推断，连正常国民都不是的外城区流民、偷渡客之流只会更加的不关心皇帝陛下。

　　毕竟皇帝陛下的恩情也不会惠泽到这片永昼灯火照不到的阴影里。

　　得是某种更加普遍的，超过云之国影响的文化……

　　袁锦有些好笑地看着沐九歌略作思考的模样。

　　少女当然知道沐九歌已经不记得今天是几月几号了，别说是袁公的继承仪式了，就算是皇帝陛下的诞辰，他也未必会多记住一秒钟的时间。

　　不过他既然没有开口的话，那也就算是还没有忘记袁锦成人礼的日子。

　　“原来如此。”沐九歌恍然。

　　答案本来就近在咫尺，如果他但凡有一丁点虔诚的话，都会很快发现。

　　“是苍诞日啊。”他带着些许怀念的语气说道。

　　所谓的苍诞日，也就是苍天的诞辰，是天师教布教诸国所留下的巨大影响之一。

　　苍诞日是定在每年历法的最后一日，作为四季轮回的结束和开始，原本就在民俗中有着重大的纪念意义。

　　在这一年最后一天的载歌载舞，在盛大的庆典里享受喜悦和祈祷来年的福运。

　　苍天庆典吸收了各个当地的民俗作为补充，早已经成为了人们生活中最重要的那一天。在这一天和家人，爱人，朋友在一起共度佳节，也成为了人们潜意识的选择。

　　苍诞日，就和沐九歌前世记忆中的过年一样。

　　“有时候真怀疑你是出生在苍天教国的人。”袁锦侧头问道，“你真是吗？”

　　“如假包换！苍天教国青城道观正式受箓的道士！”

　　想起了少年时拼命通过的道职考试，说这话的时候，沐九歌的胸膛都不由自主地挺了起来。

　　“这要是在云之国的道观挂职，凭空都得高三级！”

　　总之现在可以确定过的是，今天是临近苍诞日的某一天，而不是苍诞日。

　　这一点是通过今天看见的节日气氛判断的，如果今天是苍诞日的话，之前见过的那些执法官和段重云身上的怨气，应该会像是是实质化一般的显现出来。

　　而袁家的继承仪式应该会排在苍诞日之后的新年的某一天。

　　反正不会是明天。

　　在意识到袁锦的成人礼并没有那么紧迫后，沐九歌放松了下来，不过他也稍微把这件事往前提了提，免得再次遗忘。

　　袁锦刚想要说些什么，她和沐九歌都不约而同地侧过头去。

　　他们都听见了一阵声响。

　　那是马蹄的声音。

　　成队的马蹄声。

　　很容易分辨，因为那急促的马蹄声还伴随着警示哨声。

　　那是永昼城的骑警。

　　沐九歌之前就已经听见正在接近的马蹄声了，但是那并不奇怪。

　　因为沐九歌在酒楼点起的大火，火势并不算小，隔着两条街的此处都能看见冲天的火光。

　　真正奇怪的是，那些骑警根本不是朝着大火的方向去的。

　　“更大规模的斗殴。”袁锦看着与火光相反的方向。

　　“还真是热闹啊。”沐九歌感叹道，“明明都要过年了，还这么折腾。”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女，远处的火光映照着她淡然的侧脸。

　　“要过去看看吗？”

　　“当然。”

　　少女的语气中显出了几分兴奋。

　　二人步速不快，并不像是要追逐钱虚契逼迫他逃向据点那样急迫，只是寻常散步一般，走在因为躲避帮派厮杀而萧条的街道上。

　　“或许正是因为要过年了，帮派的冲突才会越发激烈。”袁锦忽然开口说道。

　　“怎么？帮派也要年底冲业绩吗？”

　　袁锦瞟了沐九歌一眼。

　　“因为要举行苍天庆典的缘故，上下城区的治安需要更严格的维持，这需要抽调更多的人手。”

　　沐九歌明白过来了：“也就是说原本就对外城区控制接近没有的治安力量，在被抽调之后更是完全没有了？”

　　袁锦点了点头。

　　“其实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警力的减少，导致了组成成分也变少了。”

　　各区域的帮派该区域的治安署不是什么稀奇事，对治安署的执律使来说，选择更乐于和官方合作的帮派进行支持对地区的治安也有好处。

　　而在治安署的人数被抽调减少之后，各个帮派来自官方的支持数量也会发生变换，原本维持了一年的平衡，很有可能会在这个时间被打破。

　　“那还真是吏民相亲，民风淳朴啊。”沐九歌也忍不住吐槽道。

　　同时，他也有些讶异。

　　“你居然会对外城区这么了解？”

　　“这是刚刚‘看’到的。”少女淡淡答道。

　　交战地点已经离得不远了，此时，漫步在空旷街道上的二人听得见更加真切的喊杀声。

　　“之前你们说的‘大觋’是什么？”

　　她记得沐九歌从钱虚契口中听见了那个名字，语气就变得有些古怪。

　　听起来那像是外城区的某种更大型势力的头目，但是沐九歌的态度很奇怪。

　　“哦，那个。”沐九歌有些无奈地解释道。

　　“觋是巫师，大觋就是大巫师的意思。”

　　“那是传说在前朝掌管祭祀的巫师团体的首领，即使是在朝廷覆灭，城市崩毁，他也还是存活在城市山峦的暗面。”

　　“他的那些奇妙巫术能够帮人达成心愿，与此同时，他也要求许愿者履行他的一个指令来报答他。”

　　“靠着这个契约，他一直支配着永昼城的暗面，甚至有人管大觋叫阴影中的皇帝。”

　　“不管对于云廷和教廷来说都是僭越，没人管他吗？”袁锦有些好奇。

　　“我不知道静默机关怎么想的，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家伙从云之国的前朝开始存在，传教道士到了永昼城，马上写封信，就会有武装教团从天而降，将之挫骨扬灰了。”

　　“不过天师教也的确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派兵，要问为什么的话……”

　　沐九歌耸了耸肩。

　　“因为那个人，或者说团体，并非是真实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