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亲手杀死那个净魔宗的术士，在你赶到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死了？”
听到上座的问话，赤红的独角妖魔羞愧地将头埋得更深了。
令使将此等伟力赐给他，它却连这样的小事也没有办好。
想到这里，赤红面甲下的伤疤也都像是被火焰烧灼一般疼痛起来，独角妖魔极力咬紧了牙关，艰难地回答道：“……是。”
“是谁下手的，看清了吗？”
“这个……也没有，我只看见一道非常耀眼的光，那之后，术士的魂魄就像是风中的余烬一样熄灭了。”
赤红色的妖魔单膝跪在会议室中心的长桌旁，与那魁梧的身姿相比，高背的椅子也显得渺小，而就是这样的伟岸的身躯，此时正在恭恭敬敬地等到高背椅子之后的那个人的发落。
“任务是办成了，但这个过程可算不得漂亮，就此上报【大觋】的话，或许连我免不了挂落。”
“是属下无能。”赤红的妖魔完全地低下头去，长角抵在了地上。
它此时心中只有无尽的悔恨，悔恨于为什么自己没能看出那个净魔宗术士的低劣伎俩，让她在操纵着几块烂肉逃出那样的距离。
长椅背后的声音停顿了片刻。
坐在椅子上的那人似乎是正在看时间，从鲜红华贵的袖袍中伸出的手里正握着一枚怀表，和主人华贵的朱红衣着不同，那是一支饱经沧桑，表壳上也已经掉漆了的怀表。
表盘上的指针正指向辰时二刻。
那人合上怀表，再看向长桌上方的主座。
那上面空无一人。
“再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长椅背后的声音说道，“【大觋】的故人就快上门来了，你去代送一个礼物。”
“这次……事情做得漂亮些。”
“是！”低沉的怒吼透露出了斩钉截铁的意志。
*
“话说回来，你们叫我来干嘛？”沐九歌极目眺望海平线上的小小帆页。
从船只的大小上来判断，才只露出了帆布和些许船身的那艘船恐怕此时还在二十公里开外，即使是沐九歌也完全看不清船上的情况。
那船行驶到海边还有一段时间，于是二位再次开始了闲谈。
“让天师教的人看见我在，恐怕是会有点尴尬的。”
沐九歌所言并非心里的实话，准确来说，大概率天师教的人会直接和猎妖师火并。
渊白花所提及的天师教的追杀，沐九歌虽然没有像她那样频繁遭遇和正面对抗，但是在离开苍之国国境的时候，也是用了武力正面突破的。
在苍之国锁国至今的现在，那时的废弃指令是否还在持续犹未可知。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信的。
破坏了【破魔之誓】的猎妖师形同叛教，没有接受废弃指令的猎妖师更是赤裸裸的背叛。
这二者都是无可辩驳的叛教之举，天师教必将得而诛之。
更遑论，沐九歌现在和云之国的静默机关还是合作关系。
这诸多罪罚，恐怕是能把沐九歌受死刑的时间持续到世界终末了。
“只是有点吗？”段重云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上面的意思肯定不是要让我们重要的盟友难堪，事实上，负责接待的都不是我们。”
段重云从怀里取出烟盒，他本想递给沐九歌，不过想起了之前这位猎妖师就已经说过自己不抽烟了，他便从烟盒中取出一支手工纸烟，自己点了起来。
“青奚，老头子，都在那边。”段重云点上烟之后，朝着小镇另一边无光之处指去。
“实际上是由他们负责天师船只的接待工作的，我只是来担任暗中的护卫工作的。”
“所以你连蒸汽装甲也带了？”
沐九歌看了看身后盖着篷布，隐藏在这些堆砌的木箱之中，并非是预备晒成鱼干的海产，而是一具蓄势待发的钢铁巨人。
“是啊。”段重云吐出一阵青烟，怅然地说道，“自从上了这个破班，晚上连好觉都没睡过。”
“叫上你是对我们同舟共济的盟友示以必要的诚意。”沐九歌的耳麦中传来带有沙沙声的机械转译音。
勉强是能够听出是青奚的声音。
“我们不希望单独接触久违的苍之国来客的行为会引起你的误会，更希望这次会晤能够不出任何岔子，为此我们出动目前能够动用的高端武力，也包括了您。”
“那还真是谢谢你方的坦诚。”沐九歌的手按在耳机上，打开了送话器的开关，“能得到那边的信息，这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一定全力协助。”
“你这么说就太好了，之后进行正式接触，或者说船只更加抵近的时候，我方会执行无线电静默，有什么消息需要我在接触中进行套取尝试的吗？”
“不用，你们按照你们的流程来就行了，我和你们想知道的东西应该都差不多。”
沐九歌也想不到除去妖魔相关的事情之外，他和苍之国间还有什么联系。
“还有一事，虽然你确定前来是应该有把握的，但是我方还是想确定一下，你的确能在所谓的第三类天师的眼底藏身的？”
“就像刚才说的，那一点小小的尴尬，是可以避免的吧？”青奚玩笑似地认真问道。
“放心吧，道士们都是无法维持灵性的长时间唤醒的，即使是天师也不例外，就算是第三类天师，要回避耳目还是容易的。”
沐九歌语气如常。
“那么，我没问题了，接下来会执行无线电静默。”青奚退出了信道。
“你觉得怎么样？”身穿麻布道袍的青年旁边的老者开口问道。
“还能怎么样？滴水不漏咯。”关闭了无线电的青奚耸了耸肩，“接下来只希望天师的嘴能比猎妖师松一点了，起码是个有多强都不会真真假假咬死不说的人吧。”
青奚长长叹气。
小镇的另一边，沐九歌和段重云也都关闭了自己的无线电。
“静默机关很早就认为天师之中有实力高强的术士在。”段重云叼着烟，又和沐九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据青奚推测，大概是高强到了被叫做术士就会震怒的程度。”
“这个形容倒是十分的贴切。”沐九歌笑了起来，“高位的术士脾气可大得不得了呢。”
“不过青奚判断联络我们的那位天师，如果真是天师，那他更可能会是政治地位类型的天师，而不是修为高强的第三类，这么推论的原因，一是那船上有电报机，术士们总是是不太乐意使用云之国的技术的。”
“二是因为那电讯的口吻，很像是在请求政治庇护。”
“三则是修为高深的术士的数量并没有那么多。”
“不过听了那个骇人的天师数量的数字之后，或许他的判断有了偏差。”段重云嘴边的烟卷上的火光忽明忽暗。
“我觉得修为高强的天师大概既不像你们之前想得那么少，也不像是你们现在想象得那么多吧，我也比较看好是政治类型的天师。”沐九歌乐观地说道。
又过了一阵，凉爽的夜风吹过三人的间隙。
“看起来……”段重云测了测风速，按照现在的风速来说，那三桅帆船不应该这么慢啊。
看上去就像……
“是完全没动过一样。”沐九歌肯定了段重云的猜测。
“我觉得有些不太妙。”他神情变得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