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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蒸汽之国的猎妖师 > 第37章 问好

第37章 问好(1/1)

  墨轻尘此时久久无法入定。

  这并非是因为船舱之外的波涛浪声,也并非是盘坐的床板之下的颠簸,就只是因为他现在心绪难平而已。

  上次像是这样静不下心来无法进入入定冥想的状态,恐怕得追溯到幼时他刚刚开始接受家族的道术训练的时候。

  那时候每当他杂念丛生无法进入入定时,父亲会用沾了水的藤木鞭子抽打他赤裸的后背。

  整个过程,那个人都一言不发,年幼的墨轻尘曾经恐惧地认为自己的父亲想要杀了自己。

  起初他哭喊不已,难以自持,几次三番想要逃走,而在父亲的沉默之中,唯有越来越沉重的疼痛压向了自己。

  在那遮蔽了天幕的阴影之中,那是墨轻尘第一次窥见了死亡的本相。

  在生死之间的巨大震怖,他轻易便进入了之前求之不得的深度入定,一种仿佛会持续到永恒的安宁造访了墨轻尘。

  父亲在那时露出了欣慰和赞赏的眼神,据说家族每隔几代就会有天命之人在识海的深处接触到苍天的启示。

  这样的天命之人即使是在世代都尽忠职守地守护着神圣青城的家族之中,也是极为尊贵的存在。

  只是全身心沉浸在安宁之中的墨轻尘已经全然在意不了外界之事了,无论是垂死的伤势,亦或是亲情和光荣传统,都一样。

  墨轻尘缓缓睁开双眼,任何人都不会看不见那双盈满神光的淡苍色眼眸,即使舱室中没有点起灯烛,一片漆黑。

  那不是一种物质界存在的光亮,而是一种即使是身处黑暗之中也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现如今,墨轻尘早已经不需要像儿时一样深度地入定,才能唤起自身的灵性,在多年的训练,他可以轻易地唤醒自己早已属于苍天的奇迹的本质。

  入定,不过是一个休息的习惯。

  在南斗佑圣观中服役的时候,在满是人魔血液交错的阵线上,墨轻尘也能靠在挖出的战壕土壁上入定。

  而此时,他原本如同明镜一般的心境像是蒙上了蕴尘一般。

  这几个月……啊不,这几年发生的事情都太过奇怪了。

  伟大的教派正在分崩离析,那些曾经一同供奉苍天的信徒正在挥舞礼器,彼此厮杀。

  这一切都是源自于……五年前的那场叛乱!

  那群流着妖魔之血的杂种,亵渎了神圣的青城,犯下了累累血债!

  即使是时至今日,那个令人作呕的怪物教团已经被除名了的现在,墨轻尘依旧觉得余怒难消。

  五年前发生的情况太过惨烈,恐怖的灾难在神圣之地肆意蔓延,时任卫圣十六集团军下属道剑混编旅领军的墨轻尘直面了那些怪物失控后的本相。

  何等丑陋,何等亵渎。

  但那时的事,直至今日,想起来依旧迷雾重重,似乎整件事到处都透露着疑点。

  事实上,即使是在青城这样一个从楼上丢个花盆下去都可能砸死一个教区教长的汇聚了大量天师教权贵的地方,绝大多数人是不知道那个教团的序列号和凶恶本质的。

  更少一部分人会将之当做都市传说,也就是那个所谓的天枢院的刽子手,教宗的刺客的传说,而比那前者更少的一部分人会知道,那个传说可能是真的。

  一般教派权贵所能知道的也仅限于此了。

  像是墨轻尘这样的本就出身于历代在护卫青城的卫圣集团军中担任高位的善信名门的青年才俊,还参加过秘密而残酷的东征大战,既有背景又有战功,才会知道些许关于那个教团的真相。

  只有青城中真正掌握着暴力的权柄的人,才能够知晓天师教过去的罪孽和错误。

  在东征时期,墨轻尘隶属于护教剑士团,便不时会和那个教团协同作战。

  猎妖教团……

  因为出身和位置,他不可避免地知道了那群怪物是什么东西。

  圣教根本就是在豢养妖魔……

  在东征时处理失控的猎妖师,墨轻尘不止一次这么想过,那群流着妖魔之血的怪物失控会带来的伤亡往往比坚守前线都要更大。

  通常,那些怪物都会死于圣教的最终措施,如剑枝般的金属骨骼会从内而外刺穿它们的身体,封死它们恐怖的再生力以及一切骇人的神通。

  圣教豢养妖魔,以驱东土。

  就算那些流着妖魔之血的杂种终将堕落,天枢院也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但是在五年前的那场灾难中却不是如此,那些怪物挣脱了囚笼和刑具,本该在第一时间就出现重振局面的天师们一直没有及时出现。

  被切断的通讯,肆意蔓延的疯狂,疯狂地蹂躏着那座为苍天所庇护的城市。

  负责保卫圣城的卫圣集团军被切割开来,许多部队的建制在灾难爆发的瞬间就已经遭到了抹除。

  墨轻尘也是幸运地因为当时轮值的是城外的防务,才没在第一次的冲击之中直接战死。

  即便如此……

  墨轻尘现在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起那晚漫天的妖异火焰和铺满街道的血色,耳旁萦绕的全是妖魔的咆吼和战友的哀鸣。

  “大人,厨房刚做了斋饭。”有人轻轻敲了敲船舱的门。

  那是比墨轻尘小了快十岁的亲随,自他加入护教剑士团就已经跟在了他的身边,也是那时众多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中为数不多存活下来的人。

  “我不用。”

  或许是因为静坐太久没有开口说话,又或是因为强行通过教国国境上的四相封印时受的损伤,墨轻尘发觉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因为许久没有进食水而沙哑虚弱一样。

  “可是,大人……”

  船舱的门陡然打开,舱门后露出了墨轻尘挺拔的身姿。

  端着盛有饭菜的托盘的亲随赶忙低下头去。和身姿挺拔的墨轻尘相比,亲随瘦瘦小小,反而更像是个女孩。

  看着自家亲随那清秀得过分的小脸上慌乱的神情,墨轻尘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尽管清秀瘦小得像个女孩,却也是个使双剑的好手,算是他在战场上的得力干将。

  “我不需要进食,就算是有所损耗,也不是这些食水能够弥补的,受伤的兄弟用过了吗?”

  “大家都用过了,因为是用剩下所有的干粮开锅煮的,所以还剩了一些,属下就给您带来了。”亲随将托盘举过眉眼,这既然恭敬,也是为尊者回避。

  自家上官原本如神人般俊朗的面庞,此时的左半边完全为丑恶的灼痕占据,那些再生的筋肉虬结地盘桓在在一起。

  亲随实在不忍心直视那代表的伤痛。

  “那就给天师送去。”墨轻尘命令道。

  “……大人!可是那种家伙……”亲随惊讶地抬起了头,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和厌恶。

  “你失言了。”墨轻尘淡淡说道,“那一位是由天枢院所遴选,正式经历过由师君主持的圣醮的,毫无疑问的天师。”

  “……是。”

  尽管对那位所谓的天师分毫也瞧不上,但是亲随依旧低下了头,重新恭敬地回答了主官。

  “携带的粮食都已经煮了,马上就要进入云之国的陆地范围了?”墨轻尘走出船舱。

  “是的,大人,此处距离云之国海岸线已经不到三十公里,已经能够目观到海岸线了,所以按照您之前的吩咐,给道剑混编旅的兄弟们补充了食物。”

  亲随端着托盘,随着墨轻尘的移动调动了方向,语气换成了处理公事的利落和果决。

  “战士们恢复得如何?各类战备物资清点得怎么样了?”

  “有七人已经恢复到可以重新投入战斗的状态,另有三人因为伤重,已经……魂栖高天,目前能投入战斗的有两个小队的总人数。”

  “信钢武器、祝圣符箓以及钢甲雷弹都已经完成了清点和整备。”

  “之前突破封锁线的消耗,各类武器损耗都极大,其中祝圣符箓的损耗是最大的,若是继续以正面镇压云之国装甲部队作为作战目标,在缺乏符箓火力压制的情况下,属下认为有些过于勉强。”

  “那便以迅速突入,劫持云之国决策层作为目标。”墨轻尘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

  就好像是他说的不是要去劫持大云的皇族,劫持威严非凡的龙脉九家,而是要去一个破落的山村征收军粮一般。

  以世间诸国的军队作为对手,这在墨轻尘和他的同期同学们在就读于道校期间便已经熟稔于心了。

  他们甚至会在讨伐不再愿意供奉苍天的诸国军势推演之中,进行竞速比赛。

  不过现如今,事态却有了令人始料未及的转变,墨轻尘并非是带着教国的大军,而他的真正的对手也并非是愚昧而落后的诸国。

  “把饭去给天师送去,之后就让战士们进入战斗准备。”墨轻尘淡淡地吩咐道。

  “是。”亲随抬起头,隐晦地看了一眼墨轻尘脸上的表情,便端着饭菜退了下去。

  墨轻尘漫步在这艘木船的甲板之上,三柱桅杆蓬满的风帆里,不仅是咸湿的海风,还有着漫天的星斗。

  “多好的夜色,此时能和我共赏此景即使不是齐心的同道,我也不希望是你这样的孽物。”

  墨轻尘朗声说道。

  “所以,你是什么东西?”

  “是那位新教宗养的宠物?还是哪位天师的遗笔?”

  背生双翅的妖魔从撑起的风帆间的阴影中降下,赤红而壮硕的身躯藏匿在阴影之中,仿佛其底色就是那般的漆黑无光一般。

  独角的兽首上闪烁着骇人的红光,从那双机械性地表现出凶残的双目里射出。

  “大觋向您问好。”那妖魔低沉地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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