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奚从满是污秽液体的房间中走出来。
沐九歌稍稍退后，让开了房门处的空间。
看上去就是十分的友善知礼，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青奚也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恶寒在自己脖颈处徘徊不去。
就像是出鞘的霜刃近在咫尺，无物不能断的寒气已经迫在眉睫，稍一动弹就会被割伤。
沐九歌比青奚稍微高一些，青奚视线上移，落在猎妖师那张时常带着些许笑意的脸上。
面具。
真正站在猎妖师面前时，远比从情报图上了解到的那个存在，感觉得更加清楚。
移植了人造灵性【天元】的青奚在分析某些感知情报的效率上甚至超过了七剑等高阶武官。
在猎妖师那酷似人类的样貌下，青奚能够窥仿佛尸山血海一般的杀气和恶意，尽管绝大部分并非是针对自己，但仅仅是无意识散发出来的极小部分，也已经让人如坐针毡了。
那面具之下毋庸置疑的是专门为猎杀妖魔和术士而生的战争机器。
明确的像是机械的目的，热烈的像是火焰的意志。
也不外乎术士们是如此的恐惧猎妖师了，就像是不知何时就会从天上降下来的灾祸一般。
青奚朝房门边走了两步，背靠在门边上。
“两次处理的手法是不一样的，这或许是意味着仪式的进度是有所推进的，所以展露出了更多的部分。”青奚问道，“你知道这样的仪式吗？”
静默机关时常也需要应付魔道术士所采用的禁忌仪轨，负责这方面情报支援的是祝由十三科的术士。
尽管没有修行多少道术在身，不过祝由十三科所整理的禁忌典籍，青奚已经悉数记忆了。
他并没有在记忆中的诸多禁忌中找到类似的仪轨，不过眼前这不是还有一位猎杀邪教徒领域高手吗？
“不知道。”沐九歌坦然说道。
“猎妖师没有那么清楚魔道术士的那些腌臜事，只是能够从大致的类型上进行效力的判别而已。”
沐九歌再看了一眼屋内的凄惨恐怖的场面。
“不过像是这种情况，其实还挺好判断的。”
“哦？”
青奚也看了一眼屋内，在收集了足够多的现场的目击情报之后，一个结论正在自【天元】，他所不理解的心智结构中流出。
不过他还是想听听猎妖师会怎么说。
“愿闻其详。”
猎妖师竖起二指，点数道：“魔道术士的仪式通常无非就两个目的，一者是宣示存在，二者是获取力量。”
“如果是以宣示存在作为原因的话，这两起案件，一宗发生在郊区荒野，另一宗则在此处这样偏远的外城区之中，难道是为了对寥寥的乡野村夫宣告自己的存在吗？”
“自然并非如此。”青奚接话道，“那么举行仪式的原因自然就是后者？”
“即使是投身疯狂之中的魔道术士，也同样知晓术理，也还是能够分辨此时自己进行的仪轨是否真的具备道术的效力。”
“即便如此，它们也还是要推进这个看不出具备道术效力的仪式。”沐九歌屈起一指，“这代表着它们已经……”
说到这里，沐九歌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容。
自【天元】流出的结论此时也正在青奚心中浮出。
“已经别无选择了。”青奚自语般念出了那个结论。
一群信奉邪教的魔道术士的模样也随着那个结论出现，它们面目一片模糊，却怎么也遮掩不住惶惶神情。
“正是如此。”沐九歌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幸灾乐祸，“那个或者那群魔道术士，已然穷途末路，不得不依靠这样看上去没有道术效力的仪式。”
“有没见过的仪式也很正常，在这种穷途末路的时候，魔道术士们自然是会选择自家道经上最为隐秘的，一举便能逆转局面的仪轨。”
“那通常都是邪教传承里的秘中之秘，不过那些邪恶的仪轨也不全都行之有效。”沐九歌的语气变得有些索然无味。
“就像那群疯子追求的东西一样，只是疯狂而已。”
术士们梦寐以求的最上妙法，若是每次都会出现在邪教疯狂的传承里，现世倒也不至于被天师教镇压成这样。
大多数时候，仪轨没有道术效力就是就没有。
“它们甚至都不敢在监控更加严密的地区动手杀人，只敢在薄弱之处行凶，这两次凶案恐怕都足以让你们大致划分出那群仓皇逃窜的蠢物的活动区域了吧。”
沐九歌看了一眼靠在门边的青奚。
“的确如此，我们最近的确是在追杀一群魔道术士的残党，只是……”青奚瞥了一眼门内，“在你提及之前，我们还不知道那群魔道术士还在做这样的努力。”
“没想到那些残党之中还有这样的好手。”
青奚说的是完成这两次凶案的施术者。
之前炮制人皮稻草人的道术手段是通过细小的伤口来进行人皮内的物质交换，并非是诡异的太宇系道术，但这样精细施法的手段也不容小觑。
而今次更是在不损伤躯体完整的情况下抽出了遇难者身上全部的体液。
能完成这样精度的施法的术士，毫无疑问相当的危险。
静默机关如今还在城中追杀的之前在下城区中售卖神仙药的帮派的些许残党，本来在极乐楼一役中，那些藏在幕后的魔道术士就应该死于静默机关的铳炮了。
如果其中还有能够推进这种残忍仪式的术士在的话，静默机关也应当更加慎重地处理那些残党。
“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劳烦你出手。”
青奚看向已经走下楼的沐九歌的背影，那个沉默寡言的蓝发少女就像是他的影子一样
“乐意之至。”猎妖师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
歇了些许时日，沐九歌也差不多觉得休息够了。
又能杀魔道术士了，他依旧能从这项他早就想要辞去的工作中得到些许恶劣的乐趣。
不过驱使沐九歌爽快答应下来的并非是他恶劣的兴趣，而是一种新的渴望。
想要杀戮妖魔。
想要杀戮魔道术士。
想要杀……所有人。
在完成天剑的封印之后，比秘火带来的愤怒和仇恨还要深重的杀意便翻滚在沐九歌的心中。
那日所见填满天地的尸骸在眼前和心中挥之不去，唯有对魔道术士的杀戮能够减缓这些杀意的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