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会俱足，血酣兴尽，因缘流转，天剑现世！
终至于至高一会。
巨大的矩阵最后的闪烁，如同夹杂雪屑的狂风随着钢剑吹出。
尸骸崩散，就连世界的存在也在此风此剑之下遭到抹除。
于空无一物，悠久的宁静之中传颂！
谓何两断？
我执两断，世间一切如幻两断！
【虚空阵全开！恶灭！】
沐九歌龙身的吻部兴奋地裂开，面对荡尽诸天的残风，他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一再加速，仿佛是迫不及待一般。
剑现之术和暗转之术超负载地运转，于魔龙的六枝剑翼寄宿猎妖师和天剑使全心全灵，奋尽教派传承之中一切古老真义。
天剑之龙的血痕如同焰火一般暴烈燎燃，就连霓石所结的剑装也在此剑的神速之下开始了溶解。
遇鬼斩鬼，逢仙弑仙，天剑之理，正在于此！
【剑陆·渊狱真诰！】
从深渊攫取的海量魔染经由【天剑·暗转】像是火力不足恐惧一般，源源不断地注入沐九歌的剑翼之中。
天剑之龙浑身都为死意所包裹，那过量的魔染几乎在这个死寂世界中进行了异界的侵蚀。
或许短暂的无数年之后，亦或是漫长的三秒钟之后，此地也会为深渊所吞噬。
胜负早已经抵定！
此刻用钢腕握紧！
来自深渊的邪异墨闪较之能够净除世界的残雪之风，声势不显且微弱。
龙身上的剑装也抵挡不了虚空矩阵之中吹出的恶灭之剑半分，原本连神通轰击都能轻易抵挡的邪龙的血肉，被武神裁定为世间大恶后，轻易便被残雪削落。
而沐九歌依旧在六剑的拱卫之下坚定向前加速。
喀拉喀拉喀拉喀拉……
笔直的钢剑扫过，一连五柄霓石秘咒之剑都为武神所击破，在武神的钢铁剑刃之前，形似冰晶的霓石好似真正的冰晶一般被钢铁打得粉碎。
剑刃已至沐九歌满是狂气笑容的面甲之前，巨龙长尾缠住了最后一柄霓石之剑。
正在此时！
龙尾卷缠，旋身斩下，舍生一击！
没有用的，那样的剑术也早已经能够预见。
武神正要横过直剑，于沐九歌变招之时，将天剑之龙彻底斩断，但是，她的动作却无论如何也做不下去了。
之前剑翼斩击所落下的不祥黑影正缠绕在洁白的剑士身躯之上，那是蔓延的死意，无法避免的衰亡。
早在沐九歌使用苍天的秘咒攻击武神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仙人的本质。
眼前的仙人毫无自我可言，乃是纯粹为战争而生的机器，是胜了又要胜的只为了启示毁灭而存在的怪物。
这样的家伙……这样的存在……
她竟然是爱着人类的！
正是因为如此喜爱人类，才希望将人类从无尽血战的轮回之中解放，想要赐下永久的安宁守护。
故此，武神才会在那一段不存在的传说之中被苍天的揭示所阻止。
而沐九歌施行的苍天秘咒并非是为了要复现苍天驱逐武神的仪式，他仅仅是为了后面要做的事放下楔子而已。
那个专精杀伐而存在的仙人竟然迷惘而爱人。
就算武神实际上迷惘又踌躇，但是她的剑绝不会迟疑，
那个将一切投身于战争中的怪物就是那样的东西。
名为救赎的诅咒一定会毫不迟疑地杀灭一切阻挡她的东西，包括苍天曾经使用过的秘咒。
但是要战胜这道来自苍天的秘咒，也就是意味着武神将要接受自己招致破灭的本质。
他者不知晓自己的本质，相较之下毫无迟疑，从而能在争斗中获胜，那是只有在话本之中才存在的叙事。
沐九歌所要做到的事情则要更加卑鄙得多。
沐九歌在使用天剑传说所喻示的秘咒作战的时候，不管苍天的本意为何，他都在给予武神的这一道秘咒所故意揭示为，武神的本质只可能招致破灭。
绝无其他可能！
而由于武神招致破灭的本质，她此时绝不可能躲开沐九歌从深渊吸纳魔染所作成的死之剑。
“死矣！”沐九歌大声嘲弄道，“死之方为原初之救赎！”
剑装残破的巨龙于生灭一瞬从容转尾。
“怎么可能……”武神震怒咆吼，“被你这种邪魔……杀死啊！”
武神放弃仿佛近在咫尺地能够将天剑之龙一剑两断的机会，那仿佛伸出手就能触及的距离对于为身上死意所牵连的仙人来说已经如同天堑一般的距离。
紫红色的巨大咒剑落下。
天骸装甲坦然露出胸怀迎上了这一剑，左肩处洁白的装甲为紫红色的咒剑轻易碾破，浑浊的魔染像是墨迹一样肆意涂抹。
与此同时，武神用钢腕从上方死死抓住了秘咒之剑。
天剑之龙的长尾施力拉扯，不管是继续斩下还是拔出咒剑都无法做到。
致死的魔染为沐九歌提前打入的破灭因子所诱，他已经赢了！
就算抓住咒剑，武神又能……
【太极·龙蛇摔法】！
武神沉声震喝，抓住咒剑施展出神妙的技艺，之前她曾经见过沐九歌施展这一招。
一股雄浑的劲力自咒剑剑身涌入沐九歌的长尾，进而破坏了他施展的劲力流转。
没有空居成就的沐九歌能够腾飞翱翔，全是依仗于秘咒悬浮的剑羽的威能道术，此时五柄秘咒剑羽为武神的钢剑所破坏，唯一一柄也被武神抓在了手中，此时自然是不能继续飞行了。
糟了……没在龙的形态做矢量喷射口……
这是沐九歌被摔入地面眼前一黑的最后想法。
堆叠的亡骸因为被武神所摔下的剑装巨龙所轰飞，如同海啸亦或是火山喷发的奇景在这个无数年都寂静无声的世界复现了，为暴烈的厮杀所唤起。
胸口有着一道巨大豁口，不断流出漆黑死意的白色剑士跳下天剑之龙砸出的大坑之中，她直接砸坐在躲闪不及的天剑之龙上。
从天而降的巨大的动能压制，震裂了沐九歌身上本就因为直面恶灭而残破的剑装。
武神直接骑坐在天剑之龙身上，抡拳朝着身下的恶龙挥拳打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被你这种邪魔杀死啊！”仙人震怒咆吼。
武神机兵不断机械地挥舞着倾注了沉重暴力的双拳，身下的天剑之龙以双爪护住长颈和龙首。
即便如此，剑装破碎的碎屑也不断地飞溅。
“哈哈哈哈哈啊……”面甲都被砸碎了一半，露出了金色龙眼的沐九歌则是开怀大笑，“好好想想是不是你们登临仙位，拿到不死的过程太过容易了！”
“什么蠢物都在当仙人！”
“你不该死谁该死！”
一边嘲笑，一边怒骂的沐九歌抓住武神挥拳的间隙，一爪砸在了她的头上。
霓石剑爪在武神机兵的面甲之上留下一道深深刻痕，原本坐在龙躯之上压制的剑士也被打得踉跄。
怎么可能有间隙？
通晓万般武艺的源头和未来的武神的思绪都被这一爪打得出现了片刻停滞。
残破的天剑之龙趁此机会长身而起，一举将身上的武神掀翻之后，又合身扑了上去。
以龙身更为庞大的优势进行压制，沐九歌挥爪，挥爪，挥爪！
此时攻守之势易也。
武神并不需要保护头部，她不过是一台自律战斗军械，根本不会有头部这样的要害，被压制也只需要保护武神之凶眼……
而现在骑在武神之上的天剑之龙却也没有去攻击武神之凶眼，而是像是发泄愤怒一般，对着武神的残破面甲不断挥出钢爪。
“就因为会有人挑起战争！就要杀了所有人！”
“都他妈是因为你们这些傻逼仙人！世界才会变成这样！”
“我他妈先杀了你！”
毫无风度地破口大骂，仅仅是为了宣泄情绪地攻击，浪费机会。
武神冷静地调整姿势来避开沐九歌的攻击，而不让他触及到凶眼，即便如此，也有几枚在天剑之龙凶暴的爪击之下损毁了。
可接受的损失……
武神心中以万般武术之源计算着损失速度，比她之前被掀翻时预想的损害要低得多。
这邪魔，失去了理智了？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忽然在天剑之龙的爪击感到了一丝错乱，从而抬起了双臂护住了面甲，天剑之龙这一爪砸下，在手腕之上的数枚凶眼都遭到了损毁。
什么……
和之前一样的情况再度出现，武神已经顾不得凶眼的损失，重新查看起了记忆。
是因为魔染劣化了机兵的性能吗？
但是武道算法的计算明明是由她的仙心进行的？
“当仙人太久了吧！”骑在天骸装甲之上的沐九歌大声嘲笑道，“你他妈是不是都已经忘记了害怕是什么感觉！”
“不畏惧死亡！”
“也不会死的杂种东西！”
沐九歌每骂一句，就用龙爪狠狠地砸向天骸装甲，龙爪之上的霓石剑装早已经破损殆尽，其下的妖魔血肉在白色的钢甲上撞得血肉模糊。
他压根没用任何武艺。仅仅只是在用本能泄愤，他此时也分不出心神去设计动作了。
魔龙的利爪砸得血肉模糊，那被污血所泼洒的白钢之甲也被砸得破损变形。
我……在害怕？
为什么？
武神徒劳地护住面甲，她此时发现原本如同本能的万般武艺此时都是无法调用的状态，诸多神妙的道术也被遗忘了咒文。
“成仙就那么，那么了不起吗！”
凄厉而愤怒的咆哮回荡在为死寂所造就的平原之上。
武神的面甲被血肉模糊的龙爪撕下了一角，露出了其下紫意盎然的眼眸，那只眸子有些错愕和迷茫地看着眼前的邪魔之龙。
望着那只不断闪烁着破灭的灿金色竖瞳，她忽然知晓了缘由。
那真是相当异常的灵性，能够看见世间万象之理，亦能从中取得仙位的契机，但是那个……人全然不在乎。
他只是张开眼睛捕捉自己能够成就的一切契机，然后在向着自己的仙人位靠近的瞬间放弃，仅靠那一瞬间接近仙人的力量来直接干涉自己的动作。
之前打中的攻击都是用来封锁她的仙法的仙法。
仅仅是为了打她这一顿，已然舍弃了所有仙缘，不……是为了胜过自己。
就算是被沐九歌用秘咒锚定了招致破灭的本质，在根据这本质设计了必灭的魔染攻击，武神也还是来得及在致死的魔染杀死自己之前，将沐九歌先杀死，之后她也还有一点可能来得及使用秘法摆脱这些沉重魔染。
成就仙人的瞬间将仙位舍弃，尽管大多数都是最为下等的仙人位，但是如此的损耗量……
武神此时还没有被完全封尽的仙人眼力，能够看清沐九歌仙道资质。
连朽木上的霉菌都要不如……
如此的消耗成仙的契机，哪怕是千世，万世，也都已经绝无可能成就了。
又是一块面甲被血肉模糊的龙爪所掀开，武神忽然动了起来，扭曲钢片如同口器一般咬住了沐九歌来不及拉回去的龙爪。
她试着直起身将身上的龙兽振落的同时，两拳朝着沐九歌脸上打去。
二位杰出武人之厮杀，此时仿佛野兽和村夫的纠缠一般，原始，野蛮。
双方都像是记不起那早已经刻入了骨髓、本能、灵魂深处的厮杀技艺，像是懵懂无知的幼兽一般撕咬在一起。
血肉脱落，钢甲破损，两个庞然大物在血肉泥浆之中用尽一切本能厮打。
从残破龙身之中掉出一个浑身浴血的白袍跌落在地，过多的血液似乎让筋疲力尽的他不能站稳。
而从凶眼尽数损毁的装甲之中弹出的棕发少女则是勉强在地上站定了。
她甚至避开了踉跄着冲过来的青年的一拳，不过随后还是因为来不及闪避，被那沉重的身躯撞到压倒在地。
那家伙好像是钢铁铸造的骸骨？
在二者都因为过量的魔染无法使用道术和武术的同时，身体上的优势已经是无限地放大了。
她估计方才那一撞，她左边的小腿和手臂已经被压折了。
沐九歌在起身的时候，故意用身体去碾压了少女娇嫩的身躯。
他此时踉跄着站起，似乎是还要对着棕发少女挥拳。
“我输了。”她没有再起身，躺在两个庞然大物贴身厮杀的大坑中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不过沐九歌的行动并没有停止，他踉跄两步走上前，准备继续挥动右拳。
“不能把你对其他被作成战斗兵器的少女的温柔分给我一点吗？”少女叹了口气之后说道。
拳头在少女紫檀色的眼眸之前寸许停了下来，带着些许温热的红色液体滴落在少女脸上。
“你见过我吗？”沐九歌皱了皱眉头。
看上去少女的确是没有反抗的能力了，返还的仙法封禁锁死了少女的战争技艺，在斗殴之中落败的她此时的魔染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
“我们以前打过一次照面。”她简短地说道。
沐九歌略一思索，不过并没有花太多时间，放开禁制肆意地使用了【久远之眼】之后，他对一些过去的事都开始记得清楚了。
“哦，你是那个九卫之力的同伴！”沐九歌清晰地想起了眼前的少女的身份。
他不由得有些高兴，因为那些封印术式的缘故，他经常觉得自己跟老年痴呆了似的。
“你是说风玖？”她隐约像是听懂了。
“那你还是个谪仙啊！”沐九歌转瞬明白过来，再度扬起了拳头，“吃人很爽吧？”
谪仙是仙人降临的一种方式，通常是将自己的只鳞片爪记忆通过仪式放入凡人的心智之中，有时是新生的胎儿，有时则是幼童，成人，或者垂暮老人。
对仙人来说都一样，凡人的心智对于它们来说就像是金子之上的河沙，轻易就能筛落。
“不。”她叹了口气说道，“那孩子从来没有真正的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