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了身上的装备之后，沐九歌十分确信，自己现在可谓是……

　　最虚弱的时候！

　　因为进入破弃限制的第三阶段中，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沐九歌已经无法使用秘火了，除非他想过早地告别人类的身份，化身为一种残暴的魔染现象。

　　这种状态下，别说是和渊白花提到的那个绝对胜不过的存在动手，光是在和一般水准而言的猎妖师交手，都绝无胜算。

　　既然对方是声称是要重建猎妖教团，麾下不至于只有渊白花一位猎妖师，一定还有其他的叛逃者……不，不对，渊白花和自己这样具备极强的自我意识的猎妖师反而是异类。

　　几乎所有的猎妖师应该都是可以听从天师教的命令去死的。

　　这在猎妖师们的设想中，本就是远大事业的终结，在所有的妖魔都被诛除之后，借用了妖魔力量的自己同样也会离开这个世界，去到苍光永远安宁照耀之处。

　　即使一部分不那么虔诚的猎妖师知道那只是代表了死亡。

　　但那对猎妖师而言，依旧十分的珍贵。

　　那安眠是漫长征战之后应得的奖赏。

　　叛逃者是极少数的异类，也就是说，剩下的猎妖师，更可能是覆灭猎妖教团的魔染灾难中的幸存者。

　　沐九歌坐在自己随身物品铺开的地毯之上，他也只是假定猎妖教团是因为和赤有关的魔染爆发灾难有关，因为他此时也没有存在那段记忆，有可能是因为在那段记忆在沐九歌和赤的交易中被视为了更多的关于赤的事。

　　当然了，也还有别的可能。

　　比如沐九歌的记忆里还有着另外一个足以导致认知侵蚀的牵扯到了仙人位的魔染灾害，和赤无关，但是也不在交易的范围之内。

　　不过像是那样来考虑的话就没有意义了，你怎么能假定那样的灾害只有一个呢？而不是十个，百个，乃至无穷多个。

　　猎妖教团的覆灭和赤脱不了干系是可能的，但也只是沐九歌的一个假定，是尽可能地在能够应付的范围内高看对手的考虑。

　　部分猎妖师不满于天师教在东征之后的策略，在面对天师教夺还东边的人类世界领土的卸磨杀驴，也就是那个全体废弃指令的时候，不惜使用破弃限制的形态加以对抗也是有可能的。

　　而这种可能性中的对手和另外一种在灾难中幸存的可能里的对手，实力相差并不悬殊。

　　二者也都绝无谈和的可能……

　　沐九歌倒在地板上，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放在地盘上散开的白袍，仿佛是从他体内流出的白色血泊。

　　只能继续和同袍兵戎相见。

　　重现建立猎妖教团所需的血腥原始积累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渊白花是火神候补，甚至是相当于准火神的程度的高手，是接近猎妖师的一整个支系中的顶点的存在。

　　能够用生死来胁迫渊白花的猎妖师，毫无疑问是一位获得了尊贵的神名持有者，一位火焰的神明。

　　恢复了东征记忆的自己在能够使用秘火之后，真的能和火神抗衡吗？

　　能，但是胜算渺茫。

　　沐九歌心底的自己冷漠地计算出了那微小的数字，那小得就好像是绝不可能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所带来的安慰一样。

　　即便是那样也没有关系，沐九歌没办法逃走，这个世界太过狭小了，逃到那里也躲不开那些灾难的巨大影子。

　　不过他觉得自己暂时也不用担心新猎妖教团中的那位火神的问题，渊白花的行动确实无误地失败了，就连用来运送妖魔火车的或然世界也被沐九歌和渊白花的战斗所摧毁。

　　那位火神应该是只能得到渊白花在永昼城战败的消息。

　　沐九歌不觉得云之国的一座城市有着能够抗衡一位猎妖师的能力，那位火神也不应该这么觉得，因为依照猎妖教团的记录来看，这些凡人的确是没有那样的力量。

　　沐九歌开始尝试代入对方，对方和自己一样是猎妖师，因为天师教下达的冷酷命令而震怒，唾弃那些软弱的道士决定的战略。

　　如何能够把猎妖师激怒到天师教的对面……

　　那是……

　　沐九歌的意识像是蹒跚在满是扭曲的黑影的丛林，四周都是怪异而恐怖的怪物，他心里溢满了恐惧和愤怒，他必须提防那些从暗处袭来的致命攻击，同时拼命地挥剑还击。

　　只有用手中的剑，将四周那些畸形的血肉荆棘尽数清除，自己才可以在这个扭曲的世界大口地呼吸，大声地欢语。

　　他日复一日地挥剑，咆吼，对着四面八方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黑暗中的敌人。

　　就在所有的怪物都将死在他的剑下的时候，一直替他拿着火把照亮前路的那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和勾结妖魔无二的行为。

　　他心中早已没有了恐惧，只剩下燃尽一切的怒火。

　　一道白炽的闪电划过漆黑的长空，他看清楚了眼前的还拿着火把的那个人的脸，扭曲而狰狞，和它身后的怪物全然没有了区别。

　　沐九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天师教可能在东征夺还的领土之上……豢养妖魔！

　　沐九歌也不得不为自己脑海中闪过的疯狂的猜想感到震惊。

　　如今的世界，蒸汽之国的崛起已成定局，神圣苍天教国的影响日渐衰弱，在道士们举国之力进行隐秘东征的时候，人类世界已经出现了失控，逐渐开始背离苍天的秩序。

　　这是天师教的道士们不可能允许的事情，而他们又在东征中耗费了太多的力量，东征之地上的古老仙门、累世修士、谪仙妖魔、邪神教派……那宛如异世界一样的地狱里，没一个敌人是好相与的。

　　在这之前，天师教便已经在历史的暗面发起过多达四次的举教之力的远征了，沐九歌所参与的乃是第五次东征。

　　尽管取得了，超越历史的辉煌战果，但天师教也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大量的天师陨落，道兵仆军十不存一，猎妖教团也已经支离破碎，秘火衰弱。

　　而恰恰正是这个时候，天师教需要力量，需要力量维持对必然的现世的控制，确保一切都在苍天的秩序之下。

　　天师教在这个世界中最强的力量……是操纵和控制魔染的力量。

　　那些道士会去故意留下一部分东征之地上的妖魔，以此获得足够强大的妖魔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