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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冷眼向洋看世界(1/1)

  冯天养在新安县迎接英、法、美三国联合谈判使团的同日,已经离开广东小半年的三叔冯云木总算来到了天京城。

  这半年他的经历属实波折不断。

  先是自粤东乘船到了粤西,彼时大成国正和粤西清军相持于粤西一带,道路遭到隔断,冯云木滞留数日,终于找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哨所,拿出五两银子贿赂了值哨清军,成功进入了广西省。

  但旋即被刚刚建国混乱不堪的大成国拉了壮丁,成了他们平靖王李文茂麾下的一员兵丁。

  因为他年纪颇大木讷寡言,身体又有病,因此被打发到了后勤大营中喂马,跟随平靖王的部队前往攻打桂林,走到一半因为要支援粤西天地会起义,便又重新折返回来。

  冯云木只好寻机从大成国的队伍中脱身,自己想办法到了蓑衣渡,彼时已经是三月底。

  来到蓑衣渡的冯云木找山民打听到了当年埋葬太平军的地点,根据他们的指引,在距离蓑衣渡远达百余里的一处两山夹缝中的小寨子中,找到了当年蓑衣渡战死的太平军将士墓地。

  然后又根据太平军当年的暗语标识,最终确认墓地最南面的一处小墓是冯云山的坟墓。

  祭拜之后,冯云木将自己这几年自己和侄子的经历与变化向着大哥的坟墓好好倾述一番,离开蓑衣渡,沿着当年太平军进入湖南的路径北上,在桂阳府边界西折进入了赣州府,来到了太平军的控制区。

  冯云木借用了当年一名重伤留在广西同袍的姓名,打听起了曾天养的下落,结果却得知曾天养去年已经作为石达开的先锋去增援安徽了。

  冯云木于是一路赶往安徽,在半道上碰到了一支自安徽退下来的太平军,得知了曾天养去岁战死于安徽,被追封为天候的消息。

  于是又是一番小心打听,来到曾天养的墓地,祭拜一番。

  徒劳无功的冯云木觉得曾天养已死,自己孤身无力,恐怕无力追访当年真相,石达开身边情形不明,自己轻易难见,正打算折返广东之时,却在曾天养的墓地被代替丈夫石达开前来祭拜的翼王妃黄氏认出,然后在其相邀下,以假姓名加入了黄氏的卫队,跟随黄氏一起来到了天京城,打算在石达开述功之时与其相见。

  却不料,东王杨秀清自居调度运筹诸军合力攻破江南大营之大功,不仅当众驳斥了北王韦昌辉让诸王诸将到天京朝堂述功行赏的建议,甚至连天王洪秀全出面说情也未给面子,反而直接要让韦昌辉去湖北前线督师,让石达开返回江西再攻湖南。

  太平天国元勋诸王之中,仅有北王韦昌辉和翼王石达开算是能勉强制衡杨秀清之人,却连天京城也不让进,引得刚刚取得大胜的天京城内一时人心波动。

  从军事角度上来说,杨秀清的安排自然是没错的。

  清军在江南大营的惨败,导致其短时间丧失了长江中游控制权的能力,正该趁此时扩大战果,将湖南和湖北大片空虚之地收入囊中。

  甚至趁机夺取长沙也并非不可能。

  但诸将帅军苦战多年,尤其是石达开西征以来一挽颓势,不仅击退了势头正盛的湖南清军和曾国藩的团练湘军,而且攻略江西功勋卓著,为太平军提供了稳定的后方基地。

  便是再军情紧急,进城叙功的时间总是有的。

  而韦昌辉此前已在天京待了一年,刚刚攻破江南大营就被赶了出去,更是属于一点颜面都未给他留。

  一时之间,天京城内流言纷起,甚至有人传出当年南王冯云山和西王萧朝贵的便是因为杨秀清心胸狭窄为了夺权故意害死的。

  冯云木便是在这种流言氛围之中跟随黄氏来到的天京城,此时已是七月中旬的尾巴,看着这座规制宏大的地上天国,即使是脱离太平军多年的冯云木也不禁有些呼吸急促,心神向往,想起了自己当年征战时的幕幕过往,不禁又重有了热血滚烫之感觉。

  但当他真的进入到城内之后,激动的心和滚烫的热血却很快变成了质疑和冷淡。

  因为在这城内,除了变了旗帜,割了辫子,改了服制,其他几乎和清军控制下的城市一模一样。

  王府林立,琉璃做瓦,白玉为墙,说不尽的富丽堂皇。

  朱门高宅,金丝做线,象牙为箸,讲不完的纸醉金迷。

  而在这些奢靡生活背后,穷苦百姓依旧不得温饱,为了讨一份吃食而拼命挣扎。

  这让冯云木一度以为自己来错了城市。

  在得知石达开无法返回天京城后,冯云木向黄氏讨了一封书信,打算去江西追赶石达开,但就在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石达开府上。

  却是佐天侯、天官正丞相陈承瑢。

  此人同样是太平天国建国元勋,并且是当下太平天国政务系统内部名正言顺的负责人。

  其人在明知石达开不在天京城的情况下还是亲自来到翼王府拜访,并在驱退左右仅留亲卫的情况下向翼王妃黄氏递上了一封蜡黄老旧却血迹斑斑的调兵文书。

  “东王正军师令,南王副军师冯云山据守蓑衣渡,阻拦清妖尾追,掩护大兵围攻全州,未得号令,不得撤离。”

  陈承瑢将此调兵文书交给黄氏,并嘱咐她这是天王洪秀全亲自安排的,要她尽快将此调兵文书派一可靠人员务必送到石达开营中,相信石达开看到后会明白如何作为。

  在此流言纷乱之时,身居太平天国当下权势人物前十,且是政务官员当中排名第一的陈承瑢,亲自将此文书送给了一直为南王之死耿耿于怀并因此被排挤到江西的翼王石达开府上,其目的不问可知。

  冯云木当时并不在场,其人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向翼王妃辞行时,被黄氏唤来商议此事。

  初次看到此调兵文书的冯云木睚眦欲裂,几乎立即要向黄氏请命向石达开送达此文书,但却鬼使神差的多问了一句。

  “王妃,陈承瑢缘何嘱咐让您遣可靠人员送此书信,翼王刚入江西,就在湖口整军,溯江直上不过三五日的船程,何不亲往翼王军中,以慰夫劳军之名亲自将此文书送达,岂不更稳妥。”

  “陈相说的是为保机密不泄露....”

  黄氏目露犹疑之色,却是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文书由天王安排他亲自送来,只要他不泄露,能有谁敢泄露?这可是杀身之祸。”

  和自己侄子待的时间久了,不知不觉冯云木的思维习惯竟然和冯天养一般,下意识的对陈承瑢作为有了几分怀疑。

  这封文书,早不拿,晚不拿,偏偏这个时候拿出来,其人目的颇为复杂,如果不能分析透彻,难保不会成为他人替死鬼。

  冯云木警觉地感受到了杀机。

  这看似金碧辉煌的天京城,下面似乎有一股暗流在涌动,目标是东王,但其后操盘之人还未现身。

  “那我明日便向天王当面辞行如何?”

  黄氏也是个果决的,听了冯云木的分析后也是觉得有理,当下便开口说道。

  “不可,王妃,当向东王辞行,还要向他讨一份劳军的封赏和堪合。”

  冯云木再次劝说道。

  让翼王直接开往江西的命令是东王杨秀清下的,如果黄氏向天王辞行,并且从天王手中得了劳军的封赏,岂非打了东王的脸面?

  到时候难保不会再生波折。

  直接向东王辞行反倒是个更好的办法,不管谁人有心辍使还是其它图谋,在旁人未反应过来前先脱离这是非地,至少能保证自身安全。

  黄氏重重点头,第二日清晨便带着年仅三岁的女儿来到了东王府上求见,在得到接见之后以自己丈夫在外征战多年,女儿至今不知道爹爹模样为由,向东王请求前往丈夫军中劳军,并列上了高达两万两的劳军封赏。

  “弟妹打算何日动身?”

  “听闻家夫正在湖口整军,不日就要挥兵湖南,当然是越快越好,也能将东王的恩典发放给下面的将士们,让他们晓得东王您是赏罚分明的。”

  黄氏小心又恭维的回答道。

  “合该如此,那就尽快动身吧,我会安排佐天侯为你操办这些劳军赏赐的。”

  东王杨秀清点点头,虽然同意了黄氏的请求,却提出了一个让黄氏意料不到的人来操办此事。

  “东王,我虽是个女人,却也知道物资粮草调度哪是一天能够调度完的,家女思父心切,请东王准允弟媳带着女儿先行一步如何?”

  黄氏急中生智,想出一个理由来。

  毕竟陈承瑢动机可疑,若是等他操办完,不知又要生出何等事端,还是避开为好。

  “哈哈,怕不是弟妹思夫心切吧,既如此,为兄也不好拦着,随弟妹便宜,若是今日收拾妥了,今日出发也行。”

  东王哈哈一笑,非但没有怀疑,还开起了黄氏的玩笑,随即签下劳军物资调拨文书,和沿江通行的堪合,让黄氏自行交给陈承瑢。

  黄氏当即红着脸感谢,然后领着女儿回到家中和冯云木商议起来。

  两人最终决定为了稳妥起见,今日便出城,先不往西坐船,直接往北,奔着安徽宣城去,那里有石达开尚未拔营开赴江西的一支马队,在马队的护卫下再去石达开的湖口大营。

  至于那封赏赐文书,着一妥当家丁到了晚间再送给陈承瑢,免得打草惊蛇。

  商议完毕之后,黄氏着人干净利落的收拾了些行囊,然后又将翼王府上四位侧妃带上,一行女眷分乘三辆马车在百十名王府护卫的陪伴下出了城门,然后昼夜不歇,连夜奔着近三百里外的宣城去了。

  而陈承瑢在晚间接到了黄氏派人送来的文书后大惊失色,当即亲自来到翼王府,却被告知女主人已经出城劳军去了,脸色变得铁青,思虑片刻,竟连夜去了北王韦昌辉府上。

  冯云木不知,因为他阴差阳错的参与下,竟然直接搅乱了天京城原本就波诡云谲的局势,使得历史上到了九月份才爆发的天京事变提前了一个月。

  等他们再次回到天京城时,这座金碧辉煌的地上天国,已是血流樯橹,满城尸骸。

  冯云木这边匆忙离开天京城,冯天养却被赵寒枫拽的死死的,脱身不得。

  原因无它,赵寒枫实在不懂那些外交上面的劳什子礼节和规矩,三国使团又过于咄咄逼人,让他难以应付,不仅将苏峻堂请了过来,还把冯天养给耗在了新安县。

  “师叔,不是我不帮你,你且先挨上半个月的骂,等到三方使团正儿八经的开始提条件了,我再来帮你谈。”

  冯天养早间正要去军营,尚未离开便被赵寒枫堵在了县衙,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还真不是哄骗赵寒枫,说的倒也是真话。

  英、法、美三方使团蓄势已久,彼方不知已经准备了多少番话术和说辞在等着,冯天养这会儿去了也没法谈,只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最好的办法便是拖,让赵寒枫先挨上半个月的口水,拖得对方没脾气,开始提正式的条件时,冯天养再出面会好得多。

  “那也不能总是挨骂不成,我说,咱们真就这么理亏吗?我怎么越听越觉着是咱们的错呢?”

  “师叔,咱们一点也不理亏,无非是实力弱了,对方可以肆意构陷,咱们不敢轻易还嘴罢了。不必听洋人说什么,冷眼相对,闭口不言,最多半个月,待我将部队整训好了,会来帮你的。”

  “那行吧...,不对,你整训部队干什么?准备打谁?”

  “反正不是打你,师叔,莫非你以为你谈判完回去还能继续带兵不成?若是不嫌弃,到我这里来如何?我以旅长职位相候。”

  “哼哼,你小子,不怀好意,也罢,你师叔再回去后怕是就要被举国骂成卖国贼了,带兵是不可能了,苟全一条性命就算是好运了。谈判一结束,我就让妻小全部来你这儿,免得受我连累。”

  赵寒枫哼哼两句,不再阻拦冯天养,领着自己的谈判使团继续去和三国使团继续互喷,而冯天养则来到小荆山上,观看起了新成军的一团和四团之间的一场营级之间的演习。

  双方各自都是一营出战,不同的是,一团的一营长还是胡丙,但他手下的一连长已经不再是甘二牛,而是由上次战斗负伤的三排长牛子严担任。

  甘二牛此时已经是四团的一营长,正在带着部队和自己的老兄弟们争夺营级训练的头名。

  “传令兵!告诉一连长,别特娘的管那些猎兵,抓紧整队!去帮二连的维持战线!”

  甘二牛看着望远镜中一连的注意力被猎兵所牵制住,不禁有些焦急的大喊。

  随着德莱塞步枪产能的提升,防卫旅的主要装备都已经实现了替换,但还是有少数装备了米尼枪的猎兵存在。

  每个营下面编制了一个米尼枪排,作为营部直属的部队,战场上也可以当猎兵来袭扰对方阵线。

  毕竟米尼枪的精度还是很高的。

  而猎兵战术虽然在眼下的欧洲战场上已经算是一种较为落伍的战术,但在刚刚尚未完全进入线列步兵时代的东方战场上无疑是十分好用的。

  这是阿方索从清军俘虏中详细审问,了解清楚了当下清军主流的装备和编制情况后,向冯天养提出的建议。

  而眼下,甘二牛的一连正是被演习敌方的猎兵吸引了注意力,没能及时为二连提供掩护,导致二连被评判组认定被对方优势火力夹击。

  随着对方调整部署,两个连的火力很快将刚刚赶到支援的一连也击败,被评判组判定取了这场演习的胜利。

  “别说清军,看来我们也没有学会如何应付猎兵,谢谢你,阿方索,你提出了一个很棒的建议。”

  冯天养在小荆山顶上看着这一幕,放下了望远镜,对阿方索提出的猎兵战术表示了肯定。

  “主要是新兵太多了,部队的训练一时跟不上来,这很正常。”

  在冯天养身旁的阿方索点点头回复道。

  阿方索现在基本上是全军的大总管,尤其是上次战争中的表现得到了冯天养的认可,一手操办了所有训练相关事宜,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地位被其他洋教官取代,反而开始主动为冯天养招揽起了外国军官。

  观看完营级演习的头名争夺战后,随后冯天养又看了连级、排、班级战术演习的最终决战,然后为各个演习的头名队伍颁发奖牌,宣布奖励。

  每个获得头名的建制加发一个月的薪水,同时每人发两匹布券。

  顿时引得所有人员欢呼雷动。

  由于纺织布的市场实在过于火热,往往会有价无市,为了避免恶意囤积和胡乱涨价的情况出现,冯天养不得不借鉴了后世的智慧,采取了布券的方式来平衡市场需求过大和供应不足的关系。

  同时发行的还有酒券、糖券,以及刚刚投产的钟表券。

  这些冯天养能够平衡,但随着中稻收割期的逐渐临近,一个让冯天养意想不到但却越来越严重的问题已经浮出水面,让他一时难以决策。

  粮食危机出现了。

  虽然分地后极大提升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虽然百分之七十的土地都分到了农民的手中,甚至政府手中掌握的土地也有相当部分租赁给了农民去种植。

  虽然早稻和午稻都是风调雨顺,没有遭遇什么减产。

  但粮食危机还是出现了。

  根据苏峻堂的计算,新安县早稻和中稻的总产量比去年提高了一成半,在往年肯定是粮食价格大幅下降的一年,但匪夷所思的。

  自早稻收割后稍有回落的粮价不但没有降低,反而一路高升,以铜钱计算,每升接近十五文。

  差不多要和往年受灾年份的价格持平了。

  苏峻堂亲自跑了十几个村落和集市之后才了解到其中的缘由。

  一则是农民穷苦惯了,好不容易有点存粮,不舍得发卖。

  二则是受限于地少人多的缘故,加上每亩地的产量实在不高,即便农民想卖粮食,其实也没有多少粮食可卖。

  而地主往年能够肆意调控粮食价格,是因为他们手中掌握了全县一半以上的粮食库存,可以肆意妄为。

  而被剥削的农民就只能吃糠咽菜勉强过活。

  冯天养手里虽然有着全县交上来的地租,但这些粮食大部分让他变卖成白银,一部分以供应县衙人员的开支,剩下的用于后续几个小工厂的建设投资,县财政在里面都有相当份额的参与。

  这也是为什么冯天养调控不动粮食价格的原因。

  手里没粮,说话不算。

  想要解决这个事情其实办法很简单,向湖南、江西买粮食。

  只要冯天养给的起价格,有的是渠道能把粮食运来,而且比新安本地的粮价还要低一些。

  冯天养甚至还可以用自己手中的工业商品去换,不管是纺织布,还是酒、糖、茶,有的是人愿意接手这些炙手可热的商品。

  但这样一来,无疑就会打压新安县的粮价,导致农民手里的粮食贬值,等于变相的剥削了农民的收入。

  工农业的生产力剪刀差突兀却又直白的摆在了冯天养的面前。

  让他一时难以抉择。

  “我的意见还是要进口,从长远上来看,这种现象只会加剧,不会缩小,我们应该尽快渡过这段阵痛期。将新安县的大量农业人口从土地上引导出来,让他们转化成工业人口,这样他们就能跟上工业化的快车,反而会更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黄胜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但苏峻堂却有些不同意,他认为最好还是分步进行,当前农民对冯天养的拥护程度很高,一旦进口粮食,将会对此形成影响。

  苏峻堂的建议是分三年降低粮价和引导农业人口转化为工业,尽量缓解甚至消化这一冲击,避免过于剧烈引发新安县这个基本盘的动荡。

  “英国和法国是怎么解决这种问题的?”

  冯天养开口问起了黄胜,黄胜的回答却让他陷入沉默。

  “你听说过羊吃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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