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莉莉双手撑着一棵树，低着头弓着腰，在那边吐的是天昏地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难闻气味，周围人纷纷皱眉，再一个个远远避开。
她稀里哗啦的呕着，吐的连翻白眼，连胆汁都呕出来。还是孙畅看不过眼，去给她倒了杯温水喝了，半晌后这女人才终于重新灵魂归位活过来。
“谢谢啊。”
谢莉莉道了谢，又从随身挎包里拿出纸巾认真的擦了嘴，这才讪笑着对众人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昨天不是中秋节么，和闺蜜一起玩一时开心，不小心就喝多了。其实我平时不这样的，实在是好不容易才有出去玩的机会。”
众人点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她。
马百分脸色难看靠着谢莉莉，忽然眉头一皱道：“你喝了这么多酒，怎么过来的？还有开车的是谁，怎么这会儿还不下来？”
谢莉莉身体一颤，低下头非常小声道：“是……是个代驾。我……我知道喝……喝了酒不能开车，就喊……喊了个代驾帮忙。那个这里警察多了，他大概……有点紧张。等人散了他自个儿会走，大家不用担心。”
“谁担心了？但是你……你找代驾帮你开警车？”
马百分真正被惊到，眉毛也拧在一起。
他当警察快四十年了，还第一次见到这么离谱的事。警车啊，那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驾驶的？这女娃，没脑子么？
见谢莉莉低着头装死，他长叹一口气。
看看谢莉莉，再看看那边和林戈玩耍的狗，马百分转头对刘胜友道：“这丫头到底什么情况？刘胜友，市局就派这种警察来协助你办案？”
“搭头。”
刘胜友用两个字对谢莉莉做出全部定性。
顿一下，他又面无表情低声道：“市局不想要她，又不好做的太丑。正好我这个傻逼主动找市局谈条件，就把她丢给我了。您别理她，帮我看看那狗到底怎么样，值不值得我派出所养这么一个废物。”
马百分叹一口气，转头再看那边被林戈压着欺负的狗。什么情况，好歹一只警犬，被猫揍着居然不敢还手？
不过再看一会儿，他心里舒服一些，点头道：“狗还成，也是个有灵性的。虽然比猫差点儿，但是能用。能弄到它，一个累赘也值……你笑什么，欠揍？”
刘胜友苦中作乐道：“您不知道，聂国强为了这猫，也接手了一个累赘。我俩是难兄难弟，专门给市局收容麻烦呢！我这边这废物只是不成用，他那个……钱伟这名字您听说过吧？喏，树底下一脸不安分那个就是了。这家伙现在成了聂国强的爹，成天在外面给他惹事儿。”
“钱伟啊。”
马百分看着钱伟，感慨的叹了一口气。
转头看刘胜友还在笑，面色一沉踹了他一脚。
钱伟和这女娃能一样？
留谢莉莉在所里休息醒酒，马百分搞来一辆破普桑给刘胜友手下开着。他自己则坐上崭新的日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两河村，寻找杨进发交代的第一个抛尸地点。
那是一片面积不大，但是植被密密麻麻的芦苇荡。
数不清的芦苇再加上不知深浅的烂泥，以及现在农村不允许放野火的政策，让平时基本不会有人深入进里面。
林戈和贝贝从本田车后座下来的时候，都拘谨的盯着马百分看，没敢乱跑。
这老头儿的眼神有些过于凌厉，让一猫一狗在没人管束的情况下，也乖乖坐在后座不敢动弹。林戈更是感觉，这老头可能察觉到了什么，但又像聂国强一样的在装傻？
总而言之，嗯，离远一点最好。
林戈在心里提醒自己。
见傻狗还在趴着对老头摇尾巴讨好，林戈跳上它的背，再一巴掌拍在它脑袋上。
“还不快走！”
可怜贝贝呜咽一声，赶紧驮着林戈混进大部队。
两名警察押着杨进发来到芦苇荡边沿，要求他指认当时抛尸的地点。
杨进发用戴手铐的手胡乱一指，含糊着道：“大概就在这一片，具体哪里不记得了。当时就用麻袋一装，趁天黑往里面随便一丢就走了。”
“那是个人，不是垃圾！”
刘胜友咬牙切齿。
“畜牲！”
已经得知具体情况的孙畅更是义愤填膺。
“死都死了。”
杨进发满不在乎的嘀咕一声。
这家伙，是真的视人命如草芥。
刘胜友深呼吸一口气。
转头再看这一片芦苇荡，他心知今天的工程量不小。如果运气不好，说不定要找工程车把河堵了，再把这片芦苇荡全部铲除，才能找到尸骸。
毕竟，案子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件。如今尸体恐怕已经化作白骨，甚至还要考虑野兽啃食拽走的问题。
“这边是有猪獾的，野狗也不少。”
马百分面无表情的开口。
刘胜友握紧拳头。
再吸一口气，他转身看向装无辜的林戈，还有乖巧蹲坐着不动的贝贝。
“咪咪，贝贝！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最好能找到尸骨残骸，最差也要找到相关痕迹。这些都是证据，能把这王八蛋枪毙的证据！”
刘胜友沉声说着，恶狠狠的怒视杨进发一眼。
只可惜，杨进发对此毫不在意。
“汪！”
贝贝摇着尾巴接受命令。
林戈站在贝贝的背上，没有搭腔。等刘胜友说完，他用后腿在贝贝身上踩一下，顿时贝贝迈开腿冲出人群。
它载着林戈来到芦苇荡跟前，潮湿松软的泥土让它有些退缩。低头看一眼没过脚趾的湿泥，再回头对人群叫一声，又硬着头皮踏入芦苇荡当中。
“是条好狗。”
马百分淡淡的点头。
刘胜友也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一行人静静的看着一狗一猫消失在芦草丛中，再转身忙碌自己的工作。现场拍照痕迹勘察等等，警察并不只把希望放在两个动物的身上。
而这时候，林戈和贝贝也遭遇到了麻烦。
一窝猪獾，陡然出现在他俩的眼前。
一只大的，三只小的，一齐警惕的盯着一猫一狗，并且露出明显的攻击姿态。
“呜……”
没见过猪獾的贝贝呜咽了一声。
“呜个屁啊！”
林戈在它背上给了它一巴掌，再踩在贝贝脑袋上盯着面前的野兽。
他的表情也有些凝重，毕竟猪獾虽然不大，却真不比野猪弱多少。而且野兽最擅长搏命，要是打起来，受个伤断个腿都是小事。
当然，退是不可能退的。
“嗷！”
林戈低吼一声，呲牙咧嘴盯住母猪獾身边的小兽。
“唉！你要干什么？”
马百分一把拽住罗珏，差点被小家伙扯一个踉跄。见罗珏露出野性就要反抗，反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
“不要命啦！这泥潭不知深浅，深的地方说不定连你的头都能埋进去。而且它不比流沙，就一个会瞬间埋人的暗洞。你冒冒失失往里面闯，陷在里面都悄声无息的没人会知道。”
看着表情严肃的老人，罗珏的表情生动了一些，艰难的开口道：“但是里面……有动静……里面……咪咪……在打架……很危险……”
“真遇到野兽了？”
马百分愣了一下。
他看看罗珏再转头看看芦苇荡，一时有些犹豫。
“换一下？或者栓个绳子，派人把它俩救回来？”刘胜友提出建议。
“我去吧，这里我的体重应该是最轻的。”
孙畅举起手，并且把罗珏排除在外。
“带上武器。”
马百分没有拒绝。
身为警察，该直面危险的时候谁也没有推脱资格。孙畅，确实是现场最适合进入芦苇荡里冒险的那个警察。
当然，冒险不等于去送死。
众人赶紧从后面车里找到一根几十米长的绳子，七手八脚的往孙畅身上栓。
然而就要孙畅做好准备，又找到一根竹棍探路，正要往里闯的时候，芦苇荡里一小片区域由远及近的晃动起来。
不一会儿，满身是泥的一猫一狗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猫依旧蹲在狗背上，看起来有些疲惫。
而狗，正在用屁股对着这边慢慢往后退。
它嘴里咬着一个似乎是蛇皮袋的东西，拖在后面的一大坨鼓鼓囊囊的，上面沾满了草屑和烂泥。
那东西似乎很重，贝贝拽的并不轻松。
而且只要它一松懈，头顶上的猫就会拍一下它的脑袋给它鼓劲。这种压迫下，贝贝只能咬着牙继续干活，硬生生将这袋东西从芦苇荡里给拖出来。
直到视线里出现众人，它才松口气软软的趴在泥水中，彻底没有了力气。
“贝贝！”
“……”
孙畅和罗珏惊喜的迎向一猫一狗。
马百分和刘胜友对视一眼露出笑容，再转头盯住被猫狗拖出来的脏兮兮的袋子。
这里面，莫非是……
“黄良操，过去看看里面有什么。注意戴上手套。别把手划伤搞污染了。”
刘胜友给手下下达命令。
林戈在扫蝗时候见过的黄姓警察赶紧戴上手套，也不顾没穿胶鞋，就这么淌着水和烂泥走进芦苇荡，将袋子提起来。
从袋子上的破豁口往里一看，他脸色大变。
赶紧护着袋子小心翼翼往外提，又干脆不顾烂泥弄脏衣服把它抱在怀里，迅速回到刘胜友的面前。
“所长，是骨头，人的。”
他低声在刘胜友面前将袋口打开展示了一下。
“希望不是另外一个人的。”
刘胜友松口气，一时高兴说一个冷笑话，被马百分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随着他一声令下，警察们忙碌起来。
找个平坦干燥的地方，小心翼翼将骸骨取出来，拍照取证之后抹去上面沾染的烂泥，先提取样本再按照人体构架认真拼凑。
大家忙的如火如荼。
看到这一幕，林戈叹了一口气。
得！
早就应该知道的，今天避免不了来回跑。
那破袋子被一窝猪獾当成了睡觉的地方，这么长时间下来，早已破损严重。这一路上到底拖丟了几根骨头，一路监工的林戈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看警察们这架势，似乎必须全部收集起来。
也对！
入土为安，留一点在荒野上算个什么事儿？
林戈绷一下身体，再一次爬上贝贝的脑袋。
“出发吧贝贝！加油！今天辛苦你了，走啦走啦赶紧的我不想熬夜！驾！”
“呜……汪！汪汪！”
贝贝委屈的奔跑起来，又大叫一声作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