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驮着林戈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才终于将一路上失落的骸骨都找回来。
不知道是否有遗漏，但也已经尽力。
反正林戈已经把自己的嗅觉能力使用到极限，推理思考也都用上，就连被猪獾叼到附近的残骸都给找到捡了回去。如果这样还有缺少的，林戈也没有办法。
毕竟，案发时间已经过去一年多。
甚至说恶劣一点，可能有些小骨头已经被猪獾或者野狗给……
林戈没有继续往下想。
而另一边刘胜友看到现场这情况，也已经猜到一些，因此并没有强行要把骨头拼齐的打算。
见贝贝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累的直吐舌头，那只猫更是躲的远远的让男孩给它擦毛，刘胜友宣布暂时休息。马百分打电话送来午餐，有空的自己去吃饭，不饿的继续做勘察。
警察么，总不能真的闲起来。
“当警察还真是不容易啊。”
林戈远远看着那头堆放骸骨的地方，就连实习生孙畅也戴着口罩在惨白大骨头中摸索。
尽管男人们心疼她，叫她去掌照相机或者整理衣物碎片。但孙畅还是倔强的摇摇头，硬是参与到这种晚上会做噩梦的工作中去。
“那孩子不错！”
刘胜友满意的盯着用警服内衬擦汗的年轻女孩。
“是吧，几年没见过这么勤快踏实的丫头了。”
马百分欣慰的点点头，对这几年警校送来实习的学生们却又有些抱怨。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孩子却也娇生惯养了。但是既然决定当警察，怕脏怕累又算是什么事儿？当警察，重要的可不是那顶漂亮又能唬人的帽子，而是心中守护人们的炙热信仰啊。
这些年实习生们来来往往，但是在他眼里真正优秀的其实没有多少。特别那些人前忙碌人后耍滑的，哪里瞒得过他一个老警察的眼睛？
如今可以在退休前再培养出一个踏实的，他心里挺高兴。
“嘿嘿……”
刘胜友摸着下巴，眼睛盯着孙畅，不知道心中在打什么主意。
林戈瞥他一眼。
时间从一大早，一转眼就到了太阳西斜。能够收集到的骸骨已经全部分门别类拍照并且拼凑，只是让人遗憾的，依然还有一些较小的部分没有被找到，让大伙很不甘心。
但是彻底搜遍芦苇荡，这种事不是马百分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再加上取证定罪并不需要全部尸骨，大家也只能就此作罢。
将现场整理一下，马百分打一个电话，把去年来过派出所报警的受害人儿子唤到现场。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个看着老实巴交的农村汉子带着妻儿过来了。庞大的警察队伍让他一愣，再看到人群中央铺在防水布里的人体骨架，他顿时恍然，身体不禁一歪。
“妈！”
男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睛迅速就红了。
马百分摆出公事公办的面孔，深呼吸一口气冷静的道：“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你的母亲，总之你先冷静。跟我过来这边，这里有一点衣服残留，你来辨认一下。”
双眼含泪的农村汉子，颤抖着被妻子扶起来。
旁边小儿子倒是一脸天真，好奇又渴望的看着这些忙碌的警察叔叔们。对于摆在地上的尸骨，他有些怯懦，却一点也不害怕。
或许，因为是亲人吧。
夫妻二人被马百分带到一边。
当看到正在被孙畅分拣并且装进证物袋的半件棉袄，丈夫还在祈祷，妻子却猛然捂住嘴。
在马百分的注视下，她低着头道：“我……我认得……是我给妈买的……在大商场买的……妈那年六十大寿我，专门去专卖店……我认得这个花色，乡里没有……”
她心疼的看向丈夫，男人已经绝望的闭上眼睛。
“节哀！”
刘胜友走上前，拍拍男人的肩膀。
“杀人犯呢？”
男人猛然睁开双眼，眼睛通红瞪向马百分：“我妈是被人害死的吧？她不可能跑这么远到这种地方来！我记得很清楚，去年她是在湾子里失踪的！所以……杀人犯呢！”
马百分重重点头：“放心吧，人已经被抓到了！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判决和惩处，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罪犯逃脱法律制裁！所以……节哀，把你母亲好好的安葬吧。”
“我要弄死他！”
男人左右看看，很快就锁定了关着杨进发的警车。毕竟带着栅栏的警车就那一辆，他在地上捡个石头，咆哮一声朝那边冲过去。
“住手！”
刘胜友突然出现，手如同铁钳，任凭男人挣扎也摆脱不得。
“放开我！我要弄死他！我要给我妈报仇，杀了那个王八蛋……”
男人疯狂的咆哮。
“强子！”
“爸爸……”
率先反应过来的妻子赶紧扑过来抱住腰，懵懂的小儿子也小心翼翼凑上来，牵住他的衣角。
男人冷静了下来。
马百分用力一拽将男人带到一旁，跟他详细讲述事件的情况，今天寻找他母亲遗体的过程以及后续等待检验结果的事。当听说还有遗落在芦苇荡中，他转头死死盯着那边。
“别做傻事！”
马百分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重重一拳锤在他手臂上。
“这地方复杂，再出点事对谁都不好。你妈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为一个已经不在的人兴师动众甚至影响家庭。赶紧让老人家入土为安吧，再把纸钱供香都烧起来，让老人在下面吃点儿好的。”
男人含糊的点点头。
但是马百分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顶多就是再提醒村干部对男人多盯着一点，别的事情他就无法继续干涉。
天色渐晚的时候，男人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副棺材。夫妻二人小心又认真的将骸骨一根根放进棺材，里面还铺着寿衣金钱什么的，也不知道是哪位老人贡献出来的自家后事。
刘胜友提醒一句国内不准土葬必须火化，看着男人拖着板车离开。
而后现场收工花了一些时间。
原本打算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找第二个被害者的，但是当得知第二个人是被埋在土里并且距离不是很远的时候，刘胜友还是做主决定加班把事情全部做完。
大伙儿都没有意见。
毕竟这种让人看着难受做着也难受的事情，花一天的时间去承受已经足够了。无论休息也好，继续工作也好，大家都希望明天是一个开朗又健康的平凡生活模式。
众人回到派出所，简单吃了一些又休息半个钟头，然后再一次出发。
林戈闭着眼睛躺在贝贝的肚子上，随着警车起伏摇晃打着盹。旁边是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沉默的罗珏，这孩子似乎受到今天这一幕的触动，表情变化比平日里要多一些。
贝贝倒是没有睡觉，它蜷缩着躺在那不敢动弹，生怕影响到猫休息。
但是抬头看看前面座位的警察，再低头看看自己肚子上的猫，它忍不住探出长长的舌头在林戈脑袋上舔一下。
林戈毫不犹豫就是一巴掌，贝贝顿时老实了。
只是没过多久，它又开始跃跃欲试。
偷偷把脑袋凑过来嗅一嗅，见林戈不搭理，就凑的更近一些，鼻子里喷出的气都吹到林戈脸上，把柔软的毛吹的晃动起来。
然后……它好奇的一舔。
‘啪啪啪啪啪……’
暴跳起来的林戈，毫不犹豫就是左右开弓连环巴掌。他用两只后腿站着，两只前爪不停的对着贝贝的脸招呼，揍的这家伙瞪圆眼睛一脸懵逼，却又傻傻不知道躲。
“呵呵……”
开车的孙畅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
“傻狗！”
马百分也摇了摇头。
孙畅也不阻止后座猫狗，看着前方开口道：“所长，咱们派出所是不是也养一只警犬啊？其实我觉得这只猫也挺厉害的，居然能把一只警犬指挥的团团转。”
“所里没这编制！”
马百分懒洋洋的摆手。
“哎？我觉得应该有一个。像今天这样的案子，不是挺有用的么？”
孙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本事的猫狗，居然不用人指挥就能够做好指定任务。甚至从今天拼凑骸骨的完成程度看，这猫狗认真负责的态度，已经不输给大多数人了。
“天下蠢货何其多，不管是聪明人还是聪明动物，都是少见的。找到好狗要看运气，万一养一只蠢的，我高血压都会被气出来。”
马百分摇摇头，不想多说。
“反正我觉得挺好的。”
孙畅倒是有些憧憬。
马百分顿一下，试探着道：“畅畅，你的实习还有几期？”
“两期。”
“那也快了！接下来去哪个派出所，决定好了没有？”
“还没呢，听安排吧。”
“唔……”
接下来就没有什么有意义的话了，孙畅虽然尊重这位老师，但两人之间的共同话题确实有代沟。简单讨论一下今天这个案子，马百分闭眼休息，孙畅专心开车。
半途发生了普桑抛锚事件，不过稍微摆弄一下又能继续行驶。刘胜友骂咧了一句什么，让瞌睡的马百分忍不住打一个喷嚏。
然后就到了杨进发指认的现场。
这是一家农户家的后院墙外，一个斜坡上种着许多油松。由于是经济作物每年都能割松脂卖钱，因此这片油松林短期内不可能被挖掘，用来埋尸确实稳妥。
而杀人那一年，杨进发正好就在这家人家中帮忙收稻谷。
当警察上门的时候，这家人快被吓坏了。再听到说两年前有人在自家后院埋了尸体，男主人被吓的脸色苍白，女人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也不知道这件事之后，这房子他们还敢不敢继续住了。
更让林戈无语的是，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多，林戈一踏入这边油松林，也依然闻到了非常淡的尸臭味。
暴露在露天的尸体已经化作白骨，而这个藏在泥土中的却依然还有细微残骸。这或许和油松分泌出来的油脂有关，反正不需要杨进发指认，林戈就自行找到了埋尸地点。
距离这家人后院的猪圈不远，也就二十多米的距离。
“你们这两年，就没有闻到什么臭味？”
刘胜友一边命令人挖土，一边无语的盯着这一家子粗神经的蠢货。
随着浅土层被挖开，连他都已经闻到淡淡的浸润在泥土中的尸臭。可哪怕是在尸体腐败最严重的时间段，这家人对此居然也一无所觉。
太粗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