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南杞起床去单位上班，起床时她才想到自己并没有洗漱用品，想必李西北这儿应该也没有多余的。

　　她看了眼客厅的沙发，整整齐齐的像是没人躺过，李西北已经起来了

　　南杞犹豫了下，准备去楼下的小卖部买牙刷这些。

　　这时李西北正好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碗面鱼汤。

　　“师姐，起来了。”李西北笑了笑。

　　南杞说：“刚刚起，西北你这儿有洗漱的？”

　　李西北没有答话。

　　他愣了几秒钟，随即把面鱼放在餐桌上，点头道：“有的师姐。”

　　南杞嗯了下。

　　要是料想不错，应该是东南的东西吧，她在心里默默想着。果然不出所料，李西北打开了次卧的房门，在里面翻腾了一阵。

　　在开门的瞬间，她甚至还能闻见里面淡淡栀子花的香味。

　　李西北出来的时候，把一套还没拆开的洗漱用品递给她。

　　南杞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说：“谢谢。”

　　李西北点点头，回了句不要客气。

　　南杞接过东西没有转头，钻进了卫生间里，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乱糟糟的头发，安静地想着，要是父亲见到这个男人，应该会很开心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李西北总有着莫名的信心。

　　就好像这五年来，南杞始终坚信着对方一定会回来，她等到了结果，也看见了答案。

　　李西北坐在餐桌前，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看去。

　　南杞出来了。

　　他问：“今天到医院的话，我要先跟上级医说明一下情况，还有就是你要去哪儿，需要几天的时间。”

　　不单单在工作上，李西北似乎对所有的事情都有板有眼地安排着。

　　在他身上从来看不见手忙脚乱的时刻。

　　南杞脑袋一顿，然后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爸爸的位置，同时心里也在默算着大概需要的时间，想了一会她才说：“不是很远，三天差不多就够了。”

　　李西北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吃完早饭，两人各自上班。

　　......

　　今天的急诊科似乎并不忙碌。

　　一向病人很多的急诊清创室，今日格外的冷清。

　　“又浪费了2个小时，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张志觉得有些无奈，向李西北感叹。

　　“趁着没人的时候，可以多看看手术视频。”李西北看了眼外面，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心里还惦记着早晨南杞说的事情。

　　一股不真实的感觉在心头荡漾，师姐居然说他们结婚吧......

　　这是李西北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直到快到10点时，张志才带着一个腿部外伤的病人来到清创室。

　　这位患者拖着血淋淋的大腿来到清创室，大腿上还有些残留的木屑，衣服上沾着灰白相间的水泥和石灰，像是未成形的泼墨画。

　　张志很快完成了对这位患者的清创，看他的面容只有30来岁的样子，但脸上却透露出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

　　而在用双氧水清创，冲洗伤口时，他顶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居然没有哼出一声来，看得出来，他是一条硬汉。

　　“医生，可不可以不打麻醉。”就在李西北戴好手套，准备给患者进行清创时，这位硬汉终于说出话来。

　　“我一会要清除污染的组织和你伤口里的碎木屑，不打麻药你会很痛的。而且这只是局部麻醉，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很大的影响。”

　　李西北听到这位中年男子的话，一面给伤口消毒，一面耐心解释。

　　“没事，我忍得住，也不会乱动的。”硬汉黝黑的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

　　“出于安全考虑还是要打，不知道你里面伤得多深，如果要深度清创，就必须要打麻醉。”张志在一旁补充道。

　　“可是...这...麻醉......”

　　硬汉手摸着裤兜里的什么东西，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踌躇，语言也变得吞吐，一改之前果决的表情，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这....”

　　“没事，清创麻醉不收费的，打不打都一样。”张志刚想说什么，就被李西北的话打断。

　　他从对方的动作表情里，猜出了一些端倪。

　　果然，硬汉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真的吗？”

　　“真的，我要打麻醉了，你忍一下，第一针可能有点疼。”李西北对病人做了简单的交代后，开始对病人进行局部浸润麻醉。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手法，李西北的进针依然很稳、而且更准确。

　　10分钟后，李西北完成了对这位硬汉伤口的清创缝合，虽然硬汉对缝合的美观没有太大的要求，但是他依旧缝得尽善尽美。

　　“谢谢你啊，医生。这个几天以后才可以正常上班啊。”硬汉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脸上挂着一丝忧虑。

　　“一般是7到10天，但你的情况最好休息两周，不要干重体力活。日常生活是没有问题的。伤口不要沾水，2到3天换一次药，10至12天左右过来拆线，有问题随时回来找我们。”

　　李西北熟练地交代着清创后的注意事项，并把一张治疗单交给这位硬汉。

　　“好吧。医生谢谢你。”硬汉拖着受伤的腿，离开急诊科往收费处走去。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失望。

　　自家孩子刚开学，家里面的钱已经全部给孩子请补习班了，而他又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这一伤孩子的生活费可怎么办！

　　硬汉的脸上充满了无奈，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

　　“也只能帮到这里了。”李西北看着硬汉离去的背影，心里也有些感慨。

　　张志听着李西北的自言自语有些疑惑：“你叹气干啥，为啥告诉他麻药不要钱啊。”

　　“你没看出来吗，他不打麻醉是因为他怕麻醉费太贵，想省麻醉的钱。”

　　张志挠挠头道：“这不是太专心看你操作了嘛，但是刚才看他离去的样子确实挺不容易的。”

　　“是啊！反正一瓶麻药给一个病人清创也不一定能用完，能不收就不收吧。”

　　“嗯，也是。”

　　张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在第一例清创病人到来后，急诊的清创室也渐渐忙碌起来，也算是跟外面病人如潮的急诊抢救室和普通的急诊室相呼应。

　　到了快饭点的时候清创室的病人才渐渐少下来，李西北在短短2个小时内也已经做了10多台的清创缝合。

　　这主要得益于张志的配合。

　　张志负责清创，抽麻药和消毒，李西北上手直接清创和缝合。

　　要是在平时，张志要用三个小时乃至更久的时间才能完成这么多病人的缝合。

　　还得时不时呼叫其他医生的支援。

　　“你们的医生就放着这样的小孩不处理吗？出问题你们负责啊？”

　　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子弹头汉子，站在李西北清创室对面的普通急诊室门外，对里面的医生喊道。

　　“我们已经请了耳鼻喉科医生的急会诊，医生在处理一个气道异物的病人，处理完就下来。”急诊诊室里面的医生答道。

　　“难道我家孩子的鱼刺卡喉就不是气管异物吗？孩子出事我跟你们没完。”

　　子弹头男子怒气冲冲，举起拳头对着急诊诊室门外的墙就是一拳，手上露出花花绿绿的纹身。

　　男子的身后，一个娇小的妇女正抱着小孩，摇摇晃晃、神情焦急地哄着怀里的孩子。

　　妇人怀里的小女孩扎着小辫子，此时浑身颤抖，但是没有哭出声。

　　眼前的这一幕被在清创室里的李西北看到。

　　在不久前他们刚刚送走了清创室里的最后一位清创患者。

　　李西北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正在坐在凳子上玩着手机的张志，朝着子弹头母女三人走去。

　　张志一看，想叫住李西北，但是此时李西北已经快走到那三人旁边。

　　像这样难缠的患者，张志在急诊科的一周里，已经遇到过很多。

　　他也总结出自己的经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天塌了有上级医师顶着，遇到这种事情自己处理不好挨骂是小，挨打是大！

　　重点这还是白给......

　　张志只得摇摇头，收起手机向着李西北走过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虽然不想参与，但是他也不能躲开这场麻烦。

　　“请问这位小朋友是被鱼刺卡住喉咙了吗？”李西北已经走到那个子弹头、花臂纹身的男子面前。

　　花臂男子狐疑地盯着李西北的胸牌问道：“你是耳鼻喉科的医生？”

　　“我是外科医生，现在耳鼻喉科的医生还没到，让我给小朋友先看看吧。”李西北看向那个被娇小妇女抱着的小女孩，目光温柔且坚定。

　　小女孩也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李西北，似是被他的目光感染，停止了颤抖。

　　“呵，这么年轻，才刚进的医院吧？我凭什么相信你，要让我女儿当你的试验品。要是有什么闪失，你赔得起吗？”

　　花臂男子往前走了半步，直视李西北的眼睛。

　　“李医生你过来一下，清创室又有病人过来了。”

　　李西北正想说些什么，急诊诊室的一位医生已经顾不得小女孩家属脸上奇怪的表情，不由分说将李西北拉到清创室。

　　关上门才对李西北说道：

　　“这个小朋友似乎很害怕，都不肯让人碰，我们也尝试给他做过检查，但是小朋友极其不配合，就算是检查口腔，也看不到鱼刺的所在。我们也不敢采取强制措施，就怕孩子一反抗把鱼刺吸入更深、更危险的位置。

　　现在只能请耳鼻喉科的医生下来，评估是否需要借助麻醉或者电子喉镜取出了，我们之前试了好几次，患者家属已经极其不耐烦，要是取不出来，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对方算是把事情的原委跟李西北讲明了。

　　出于医患关系的紧张和李西北的身份，她很明显更希望李西北明哲保身。

　　“情况我基本清楚了，但是我听说耳鼻喉科的医生还在处理气管异物，一时半会也下不来，我们也得做些积极处理，让患者家属觉得我们并没有放弃他们，而不是让他们独自在这里等待耳鼻喉医生的到来。

　　这样患者和家属对我们的误会会更深。”

　　李西北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说道。

　　“道理我都懂，可是真的无能为力啊，还有那么多的患者等着看病。”对方语气里有些无奈。

　　急诊科就是病人多，医生少的地方，而且面对的又是需要及紧急处理的病症。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能顾及每一个患者及家属的感受，只能保证大多数的急危重症患者得到及时救治。

　　因此，急诊科也是投诉次数最多的科室。

　　为了这件事，他们曾经还向院里反映过。

　　当医生难，当一个急诊科的医生更难......

　　“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我去跟病人家属沟通。你先去处理其他病人吧。”很明显李西北脑子里已经有了详细的方案，这才让女医生将工作交给自己。

　　“那你自己注意，不要勉强。”

　　女医生想了想说道。

　　毕竟眼前的是李西北啊，他们急诊科未来的希望，这种小事情根本不应该让他来处理，万一来了更紧急的病人，一下子脱不开身可怎么办？

　　“好，急诊科有没有小儿的可视喉镜？”

　　李西北见自己的想法被同意，准备进一步开展下一步的治疗。

　　女医生稍微思考了一下便回答道：“没有啊。”

　　喉镜是气管插管用的，他们用这东西干嘛？女医生心里充满疑惑。

　　“那我要最小号的可视喉镜，还有长镊子。”李西北稍加思考，便说出自己需要的用物。

　　“我去拿，我去拿。”

　　后知后觉的张志听到李西北需要的器械，自告奋勇的去物品间翻找。

　　李西北则先去和病人家属沟通。

　　“我是外科医生，我以前也曾用电子喉镜处理过鱼刺卡喉之类的问题，请您相信我。”李西北再次向花臂男子解释，试图让他们对李西北放心一些。

　　事实上，李西北确实操作过电子喉镜。

　　虽然几年前他只去耳鼻喉科实习过一周，但是电子喉镜的基本操作，李西北已经掌握得七七八八。

　　“你这么年轻，我凭什么相信你？”花臂男子看着李西北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岁，心里更加不放心。

　　这时，一旁的小护士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出声提醒道：“大叔，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咱们急诊科手术水平除了主任，谁也比不上的李医生，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