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点头，又摇头？

　　“意思是知道一部分，但是所有的已经无法想起了？”沐九歌走近棉，将白色的老旧的道袍披到了棉的身上。

　　少女将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了一些，然后点了点头。

　　“记得道派的事吗？”沐九歌在棉的身前坐下，以便更好地观察她的反应。

　　良久的沉默，少女才摇了摇头。

　　沐九歌心下叹气，不过也没有特别失望，只能说，这种情况也算是预料之中。

　　“没有关系，你的意识已经开始恢复了，之后控制住灵性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些琐事在那之后也会想起来的。”他伸出手，调整了一下少女眼前的墨色锦带的位置，锦带因为少女之前的失控举止有些偏移。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沐九歌压了压墨色锦带，确认已经戴好了。

　　他心里已经在盘算对棉使用记忆强化药剂了。

　　不过有必要等到少女的心智更加稳固一些的时候，贸然用药可能会导致消耗了灵药才得以从灵性的重压中恢复的魂魄再次破碎。

　　而且制作药剂也需要材料和时间。

　　已经在混乱中损失的近期记忆，看情况大概是需要使用著雍级的记忆强化丹剂。

　　这些药剂通常是由道派派发的资源，不过由于使用量相当的大，等等资源调动实在延误战机，天剑使们大多都会制作低阶记忆强化丹剂，而记忆删除丹剂也是同理。

　　“聊点别的，比如说快速认识一下，我的名字是沐九歌，序列号是零叁壹，你想得起来自己的序列号吗？”

　　少女痛苦地摇了摇头。

　　“现在的设定是我们是表兄妹，我叫厉飞雨，你叫棉，记得叫你的时候要应。”

　　沐九歌顺便将之前的设定给少女重复了一遍，暂命名为棉的少女虚弱地点了点头。

　　“唉，罢了，你刚刚醒过来，还是多多休息吧。”

　　尽管什么都没有问出来，甚至少女此时还没恢复语言机能，但是天堂之花确实加快了她的魂魄反过来控制强大到形成压迫的灵性的进程。

　　这要比回到武神祠总部才能让棉活过来的结果要好了。

　　只是从她这里确认龙女话语的真假的事要稍稍延后了。

　　沐九歌走到房间角落的墙边坐下，依靠在仅糊了一层水泥的粗糙墙壁之上。

　　窗外的夜色漆黑如浓重的石墨在天上翻滚，寒风呼啸着在楼宇间穿行，仿佛是要扑灭那些星点的灯火。

　　这样的睡姿和环境对腰背十分的不友好，不过天剑使大概是都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了，寒冷而漫长的冬夜，望不到头的任务。

　　沐九歌在心里用一大通抱怨代替了睡前的祈祷，他疲惫地合上了眼。

　　*

　　清晨沐九歌醒过来时，感受到了身边温暖而柔软之物，昨晚半夜的时候，棉便坐到了他的身旁，大概是因为同袍之间的亲近，又或者因为他的热量相当高。

　　沐九歌从怀中取出一枚怀表，那是绝对称得上是一枚制作精良，出自名家工匠之手的工艺品，闪烁着崭新光芒的黄澄澄的表链，表壳上的花纹精美而繁复。

　　卯时一刻。

　　沐九歌合上了表壳。

　　这段时间宵禁已经结束了，而那位公爵的王船戌时四刻才会出发，这段时间，沐九歌可以再去药材铺子收集记忆强化丹剂所需要的制作材料。

　　沐九歌站起身来。

　　“？”他有些困惑地回头看去。

　　还没完全醒过来的少女已经伸出手，拽住了沐九歌衣角。

　　“表妹？”

　　“……带，……”

　　眼上缠着墨色锦带的女孩张嘴说道，那声音既听起来像是石块摩擦，又像是漏气的破布，呼出的吐息中带有丝丝血气。

　　沐九歌疑心是她吃下树枝时伤到了喉咙。

　　看上去棉已经恢复了一丁点的语言能力，尽管还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有力地拽着沐九歌衣角的手指传达出了坚定的意志——带上她。

　　“意外地很粘人啊，表妹。”沐九歌习惯性地伸出手。

　　棉歪着头打量了一下沐九歌所伸出来的手，她的眼睛虽然被墨色锦带缠住，但是能够依靠周遭气体的流动和声响来勾勒出四周的景象，以此来“看见”。

　　她能“看见”自己的表哥伸出来的手。

　　短暂的沉默，沐九歌这才想起人偶少女已经变成活的表妹了，没有必要像前几天那样去提着人偶的绳子。

　　就在他要将手收回来的时候，棉迅速地握了上去。

　　棉的手和之前有所不同，不再像是美玉一般冰冷易碎，而是有了一种柔软温暖的韧性。

　　在擦掉了未完成的建筑中的灵性波动抑制法阵之后，沐九歌无言地牵着棉离开了这栋危楼。

　　之后沐九歌去买了一个藤木编织的手提箱，用来装赢来的奖金和他购置的药物材料。

　　在店铺买齐了记忆强化丹剂所需要的材料后，沐九歌额外又买了一些根本不需要的伤药材料混在其中。

　　沐九歌在吃吃喝喝，补充完体内战备物质，拿出怀表再看了一眼时间，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黑发少女前往了港口。

　　此时，夜幕再临，气温较之之前几天更加的低了，天空中飘着的斜雨中夹杂着细小的雪粒，在一些楼宇的青瓦房檐之上已经出现了浅浅的白色。

　　路灯接连亮起，寒风拂过的长街上已经没有了什么人，唯有两个身影还在光影中前行。

　　宵禁事实上已经开始了，但王船所在的这一个港口像是格外特别，那些黑色的骑兵并没有进入这个地区进行控制。

　　远远的便能看见那艘白色的机械大船的宏伟的身影，它就停在港口里，便已经占据了空旷出来的港口一半的空间。

　　船上无数彩灯混混杂在绚丽的白光里，照亮了整个空无一人的港口，那些光就像是公爵的卫队，负责驻守着这一片区域。

　　沐九歌和棉是卡着时间到此的，其他的武者早早就已经完成了登船，船边的卫队有些眼神不善地看着缓步而来的二人，他们感觉有些恼火。

　　因为那个白袍的家伙就好像根本不重视公爵大人赐下的荣耀一般，明明是荣耀的晋升之阶，却走得如此之慢，且漫不经心。

　　轻慢得令人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