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再度小声地议论起来。

　　这样的出击速度，别说是在这个苍天已经闭上眼睛的外城区，就是在上城区也相当的罕见。

　　而且，来的也并非是治安署的那几个捕役，来的竟然是督武司的武官。

　　围观的人群虽然是让开了街面上的道路，但是也没有散开，围观的人数反而越发地增多。

　　督武司本就是由曾经被朝廷收编的武人所组成的专门监管武人的部门，和这个部门扯上关系的无不是武艺精湛的穷凶极恶之辈。

　　围观群众越发好奇地观察起了堵在医馆门口的胖子。

　　那个驾驶驴车来的胖子能够抱起板车上的棺材，气力皆是不凡，光凭这一点也像是会被督武司重点关注的对象。

　　围观群众们仔细地观察着胖子身上的各种特征，想看看这是哪门哪派的高手，又或是哪张通缉令上的凶徒。

　　无论是哪种，都毫无疑问会成为这几天茶余饭后的闲谈饵料，几乎没人离开现场。

　　“他的头是不是比刚才更大了？”人群里有人惊呼。

　　急促的马蹄声已经拐过街角，一队身穿黑色雨披的骑兵转瞬抵至近前，为首者毫不犹豫地抬起手中火铳，朝天开火。

　　“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震耳的铳鸣声响起之后，围观的人群里直接爆发出了大量惊恐的尖叫。

　　那并非是因为督武司的执法官手里的火铳的警示，而只是因为眼前怪诞恐怖的画面。

　　原本只是少数人看见的错觉，现在已经明显到让所有人都无法将之忽视了。

　　骑兵队伍来到近前的短短数息之内，坐在棺材上的胖子的头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大了五倍不止。

　　原本分散在脸庞上的五官，此时像是挤进了一个凹洞一般。

　　这想来不是什么正常的体验。

　　但凡是具备共情的人类，都能从那曾经是人的面容上体会到超过阈值的痛苦。

　　站在高处的青奚早就发现了胖子身上的异样，和围观群众不同的是，他绝不会误判那是幻觉。

　　这就是第三次祭仪？那个术士？他要怎么做？

　　青奚思索之余，毫不迟疑地在频道中下达了指令。

　　“开火。”

　　在上级的指示转化为电信号而后在耳机中转译之前，伪装成督武司执法官的静默机关士兵们就已经将铳口对准了那骇人的怪物。

　　在开火许可下达的此时更是没有丝毫迟疑的必要。

　　砰！砰！砰！砰！

　　铳枪轰鸣之声连成一片。

　　督武司所配备的铳械比治安署的捕役所配备的杀伤力要更强，因为督武司争斗的目标是镇压武人的反抗，这和一般市民的反抗不可同日而语。

　　同理，妖魔的反抗和人类武者的反抗也不可同日而语。

　　静默机关的士兵所使用的铳械口径更大，弹药的侵彻性能也更强。

　　如果在铳弹击中人类的身体后，轻易便能将肢体扯下，还能称之为侵彻的话。

　　由点燃的火药所推进的炽热弹头悉数没入渗白肥腻的血肉之中。

　　然而，血肉为现代效率的杀戮机器轻易撕裂的景象却没有理所当然地出现。

　　渗白肥腻的血肉并没有因此停止膨胀，那胖子的头依旧在继续变大，只是身上出现了几十个螺旋凹陷。

　　那膨胀很快来到了尽头，在人体最坚硬的骨头不堪重负的怪异声响中。

　　对于围观群众而言，督武司的骑兵几乎是在鸣铳警示的第一时间，便对医馆门口的胖子扣动了扳机。

　　近年来积累的对火铳的恐惧，使得围观的人们下意思蹲伏逃窜。

　　在这些想要留下来看热闹的人里，有一部分反应迟缓的甚至都还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

　　而正是因为这份听见铳声还没有仓皇逃窜，俯身躲避的迟钝，他们才会遭遇接下来的不幸。

　　在静默机关的铳士和呆愣在原地的观众眼中，已然膨胀到了极点的惨白头颅陡然炸裂。

　　血肉和骨屑在一瞬之中飞驰，露出了其下沟壑纵横之物。

　　一个鲜血淋淋的巨大脑髓。

　　仿佛是为了让在场所有人都看清细节一般，巨大脑髓如同悬空一般在膨胀的极点停驻了片刻。

　　或许那又只是太过怪异的画面所引发的错觉。

　　鲜血淋淋的脑髓爆发四散，化作无数红白之物溅向四周众人。

　　周遭众人像是被火焰灼伤一般跳脚闪避，满脸惊恐和厌恶。

　　那便是他们脸上最后的定格的表情。

　　长街上无数尸体随着血雨倒入血泊之中。

　　之前还在四散奔逃的围观群众如同被割倒的小麦一般，而后露出了田间隐藏的顽石。

　　那是混入人群的静默机关人员，他们撑起特制的衣物，红白的血雨洒下在上面腐蚀出阵阵白烟。

　　伪装为督武司的骑警的铳士们则是迅速翻身下来。

　　他们的战友，用特殊方法培育的巨型战马在沾染上那些血迹后，痛苦嘶吼着，疯狂地想要挣脱缰绳。

　　或是拔出短刀，或是使用手铳，铳士们毫无犹豫地解决了此时正在饱受苦难的战友。

　　那些四散的血肉之中想必附有邪恶污秽的诅咒。

　　几乎所有的铳士都在第一轮的攻击之中存活率下来，他们翻身下马，立即单膝跪地，再次将手中铳械指向了棺材之上的丑恶怪物。

　　那个东西的头已经完全消失了，只下了残缺的下颚。

　　那顶在脖子上的东西就像是牙齿和骨茬编成的一朵痛苦和残忍中生出的恶花。

　　令人作呕。

　　铳声再度响起。

　　依次亮起的枪焰照亮了血色的长街。

　　铳士们正在交替着，对那血肉膨胀的怪物倾泻弹药。

　　身体膨胀之后，胖子残躯的体型是之前的三倍之大。

　　青奚在高处看得很清楚，那个东西分明已经死掉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第三个的祭仪。

　　“原来这就是第三祭的手法。”

　　“静魂，我还以为要安宁魂魄的话，大概是要破坏五感之类的，原来是直接破坏脑髓啊。”

　　“不过，我们被静默机关抢先了一步啊。”在阴影中隐藏着轮廓的男子感叹道。

　　“他们的行动速度突然变快了。”阴影里传出了一个清冷的女声。

　　“大概是派出了能人吧。”男子的轮廓稍稍从阴影中浮起，他向高处看去，能看见一个穿麻布道衣的青年正在俯瞰下方的战场。

　　“能提前解决掉吗？”他回过头问道。

　　阴影晃动了一下，似乎再尝试变化出数种形状。

　　“不行，他站位非常小心，出手的话不能保证第一时间击杀。”清冷女声说道。

　　“那就算了，让静默机关注意到我们就不好了，反正他们能清理了净魔宗的话，也省得我们自己出手了。”

　　屋檐下的阴影沿着管线下方，贴近附近建筑的墙体。

　　在静默机关的铳士以及青奚的视觉死角之中，一个身穿暗蓝色袍服的青年闲散地倚靠在强上。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观察着已经被染作血色的长街上的战况。

　　“不过那个邪教疯子可并非是铳械能够对付的，希望静默机关这边火力充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