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沐九歌的剑势之中展开的乃是货真价实的【天剑之术】。

　　这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先后以两位天剑使作为对手，关于【天剑之术】，沐九歌已经看得够多了。

　　尽管沐九歌的天赋在猎妖教团中仅算得上是敬陪末座的程度，但是在猎妖师植入【破魔之誓】前在南斗佑圣观进行的前期剑术训练中，他便能取得太极的授予。

　　若非是要和猎妖教团中如云聚集的怪物相比，这份天赋也算得上是相当不凡了。

　　不过这也并非是沐九歌现在能够取得【天剑之术】的最大原因。

　　和吸纳南斗佑圣观中无数秘传，之后在【梦想境界】里无数颠倒昼夜的厮杀中方能成就的【猎妖剑术】不同，【天剑之术】得以成立的最大因素乃是天剑之中寄宿的无尽传承。

　　若是没有那个浩如烟海的传承，纵使沐九歌在剑术之上天赋卓绝，依旧只能做到模仿那几位天剑使的动作到无比的形似，而非是取得真正的【天剑之术】

　　作为敌人，天剑使自然是不会将天剑之中的传承开示于沐九歌，不过天剑使和猎妖师，曾经也有过不曾是敌人的那么一段时光。

　　互相的所属会以兄弟道派相称，在那时，也不乏有与天剑使交好的猎妖师。

　　曾经就有那么一位醉心于剑术之美的猎妖师，因为喜好相同的缘故，他和拥有着另一支十分古老的剑理却截然不同的传承的天剑使格外的亲近。

　　他们曾经并肩在绝境之中浴血奋战，任务空隙的闲暇里围坐在火堆旁翻烤红薯。

　　在月下喝着劣质的烧酒，轮流以剑作舞，那时，他们都以为这段友谊或许会因为那伟大的事业会不那么漫长，但一定会比金石还要坚固。

　　然而在那个故事的结尾，他们在断折的灵剑峰之上拔剑相向，以坚定的决心斩断了金石。

　　沐九歌所梦见的那位【洛基】支系的同袍曾经就目睹过天剑之中流传的传承。

　　以同胞的记忆为核心，沐九歌复现的技艺为框架。

　　另一支抵达至高境界的剑术【天剑之术】便在沐九歌手中重现了。

　　武神掌握着数种，或者数十种，乃至于更多的超过了沐九歌想象的推演至高境界的剑术体系，无论具体是多少种，在轮替的情况下，在阻断沐九歌的预见的效力上都是一样的。

　　直到此时，武神的剑术对沐九歌预见的阻断依旧是生效的。

　　依旧无法使用预见的沐九歌仅仅能通过眼观来应对武神的攻势，无法看见之后的一步，十步，乃至百步，本来就注定会处于下风，只能在连绵的杀招中走向败亡。

　　但此时演武台上的情况却是有了变化。

　　身上滚出重重黑气的白袍身影追上了武神疾驰的步履，二者的佩剑朴素地交击。

　　沐九歌挥出加长了剑柄和剑刃来使用他新技艺的漆黑骨钉，武神抬起反持的短剑拨开了那一记挥斩。

　　平实的斩击或者交击，时而两柄凶刃会差之毫厘地交错而过，这在一般剑士看来，二人似乎是还处于相持的互相试探阶段。

　　实则在武神和沐九歌之间已经爆发了激烈的交手。

　　二者仅凭眼力，互相回避彼此过于神速的凶剑的同时，在无法预见对方行动的同时，以杀着互相捕获。

　　此时，不只是沐九歌对武神的预见被阻断了，武神对沐九歌的预见也同样被阻断了。

　　原本应当落入下风的沐九歌却是稳稳当当地格开了武神的双剑，他甚至还有余力发起攻击。

　　若是有寻常剑士在两柄凶刃之前，恐怕转瞬就会被夺去生命，那平实的交错斩击宛若噬人巨兽张开的血口一般。

　　天剑之术取代了猎妖剑术，作为沐九歌漆黑骨钉之上正在展开的矛与盾。

　　在尚未完全破解天剑之术前，武神的攻击不再是每招都直奔沐九歌的剑势崩溃之处而去的溃击了。

　　沐九歌朝着和自己并排疾行的少女接连地刺出了手中的剑刃。

　　漆黑的骨钉数次擦着厚重的重剑剑身滑开了，轻盈的骨质剑身在沉重的钢铁上擦出爆散的火花。

　　还有几次是被武神另一只手上的短剑直接拨开。

　　武神的剑技迅捷而致命，沐九歌的剑技则凶狠而诡谲。

　　没有预见，二者在剑术的策略选择上却越发的激进，空气似乎都因为那不断高涨的杀意变得炽热。

　　不时交击的金铁之声，不断将这杀意的奏鸣推向更大的高潮，如同阴云一般堆积在演武台的上空，不时压抑不住的愤怒像是雷光一般在毁灭的阴云中闪过。

　　胸腔之中的鼓动，正在转化为杀意的轰鸣，如同雷声，在二者疾驰的脚步中回荡在演武台的上空。

　　武神抬起头，透过剑刃相撞飞溅四散的火花，和另一边凶戾的灿金色竖瞳对上了视线。

　　那双眼睛……是沐九歌的灵性吗？

　　是靠那双眼睛的目力在应对自己的攻击。

　　实际上战局并没有因为沐九歌重新获得了身体而出现了更大的改变，尽管他暂时是从已经被无力化重新回到了相持阶段，但那是沐九歌服下了过量魔染才重新取回的程度。

　　如此大量的魔染，即使是武神放着不管，沐九歌也会在短时间自灭。

　　少女盈满紫意的眼眸中倒映出了那双灿金色的眼眸，那之中折射的意志清晰而顽强。

　　不惜承受魔染也要创造出继续作战的身体，即便做到这种地步，沐九歌和武神之间巨大的鸿沟依然未能消除。

　　武之显化将种种曾经只存在于或然性之中的至高剑术一一重现，奢侈地更替使用依旧是可以封死沐九歌的预见。

　　而沐九歌即使是临阵习得了【天剑之术】，在万般武术的源头面前，亦不过是徒劳的抵抗罢了。

　　即使是【天剑之术】，也绝无可能在沐九歌彻底堕转之前，突破武神的剑围。

　　而在那之前，更有可能的是武神会再度勘破沐九歌的剑招构筑，取得无可阻挡的胜势。

　　沐九歌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仅凭梦想不足以与武神为敌。

　　仅仅只是赌上所有的一切，也不足以与武神为敌。

　　那个猎妖师不断约束和调整着妖魔血肉的形态，那些凶狂的肉狂仿佛随时会失控畸变一般，但被一个更加疯狂和坚定的意志牢牢控制在了临界点上。

　　不断畸变又回滚的血肉将身体的结构和状态维持在了一个相当诡异的状态。

　　沐九歌显然看上去是长于此道，他所施展的剑术全然是为了特化的身体做了相当多的调整。

　　而那诡异的妖魔身体，也使得沐九歌的剑招诡谲变化的程度上升不少，从而使武神的破解速度减缓。

　　他在……拖延时间！

　　即使不清楚沐九歌到底在等待什么，但是，往古之时的灾劫绝没有一刻有让自己的敌人以自己期望的形式死去的想法。

　　悉戮之！

　　武神的脚步在演武台的地板上刹住，小巧的脚掌踩下，大地崩碎的瞬间，她旋身挥出手中的【无铭】。

　　沉重长剑之上的术式兵装再度为灵能引擎的出力所点亮。

　　炽烈的光焰狂暴的扩散而出，毁灭性的斥力场发疯一般肆意扩张。

　　陡然亮起的强光也照亮了沐九歌的脸庞，他也是无奈叹气，这一招已经见过多次了，由于其本质纯粹暴力的碾压，倒也没什么好应对的手段。

　　沐九歌觉得他或许应该用妖魔的血肉作成更加夸张的身体来作战，但为了之后的战局考虑，还是以这个更加节省他意志损耗的常态才是更好的吧。

　　“总之，就是拖延时间，等到蔷薇染红盛放是吗？”龙女清丽的声音压过了一切狂乱的絮语。

　　“是啊。”沐九歌咬着牙，露出狰狞的狂笑。

　　“所以快些吧，小夜莺。”他低声地吟咏。

　　“不然，蔷薇还没完成，白天就来了。”

　　炽烈的光焰飞速扩张，掀飞击溃触碰到一切物质，将光芒遍照的轮廓悉数擦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