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要问问你，汝为何者，胆敢挡我去路？”

　　武神沉重的剑锋前指。

　　仅一人之剑，却如万军所指，晨昏分割的天幕之下万籁俱寂，就连风声也失去了踪迹。

　　成仙真好。

　　居然可以有那么长的唱名，沐九歌忽然想到。

　　反观他目前所从事的职业，完全没有办法那么冗长地介绍自己。

　　沐九歌头一遭地感觉到了仙人位的显贵之处。

　　“我的名字是沐九歌。”

　　沐九歌转动双剑，挽出剑花，更改了防御的架势。

　　只是面对武神的剑锋所指，无论如何更改应对策略，都让沐九歌感觉毫无底气。

　　“只是一介路过的猎妖师而已。”

　　“猎妖师？”武神略一沉吟，“是供奉苍天的教团吧。”

　　“奉苍天的钧旨而来？”

　　沐九歌以前的确是那样说的，奉苍天钧旨而巡狩四方。

　　不过也只在沐九歌曾经还就职于猎妖教团的时候，他会那么说。

　　沐九歌会那么说，不代表他对苍天有一丝一毫的虔敬之心，只是扮演一个信仰苍天的狂热信徒，更符合魔道术士们对天师教所属武装的刻板印象而已。

　　这能够更好地恐吓到对方。

　　不过那也仅限于魔道术士了，像是眼前的仙人，想也不可能因为对苍天的狂信而动容。

　　龙女倒是一个例外，不过使用情景也不太一样，龙女只是非常厌恶苍天的信仰。

　　“不。”沐九歌否认道，“只是出于个人意愿而已。”

　　“你可以当我的兴趣就是击溃你们这些仙人的显现。”

　　所言……竟然不假。

　　武神自是能够分辨说话的真假，眼前的那个凡人，那个猎妖师的确是出于自身的意愿来对抗仙人。

　　至于所谓的兴趣……

　　武神眯起泛起了更多紫意的眼眸。

　　凡人是不可能一时兴起就和仙人敌对的。

　　倒不如说，凡人很难和仙人敌对。

　　凡人很难与仙人相争的最大一点便是，比起宛若世界中心绝对诞生的仙人，凡人就好比是梦幻泡影一般。

　　仙人的存在便是足以翻天覆地的，对因缘的控制轻易就能改变幻梦存在的形态。

　　就以剑士而言，所修行的技艺若是能够上得了台面，大多是会有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源头

　　那或许是梦中相授，又或是偶得天书，亦或是天赐神兵。

　　武神的传说便是许多武艺诞生的缘由，即使是从那源头分出的支流，也同样会受到诞生缘由的影响，这就是所谓的因缘牵连。

　　修行那样技艺的剑士，就从根本上不可能再和因缘尽头的武神形成交手的情况，只可能是或早或晚地跪在台阶之下，恭迎武神的降临。

　　武人无法对武神挥动手中的兵刃。

　　那是心理上的无法做到，行为上的无法做到，物质上的无法做到，事实上的无法做到，历史上的无法做到。

　　与仙人的牵扯的因缘越是深厚，仙人便是能够对这些缺乏实际存在的凡人进行控制，随心所欲地进行涂抹和改写。

　　凡人较之仙人就是那样缺乏实在性的存在，就像是画布上的白昼，水中的倒影。

　　沐九歌的剑术水平相当高深，这是较之寻常的剑士而言的，放之长生者中，也算是颇为精湛的存在了，也就是一部分花费了无数岁月去精进技艺的长生存在都不如沐九歌的程度。

　　这个自称是路过的一介猎妖师的存在和武神的关联相当薄弱，他所习得的剑术乃是完全无关的剑术体系，就算是有招式上的重合和吸纳，也不足以会被武术传承中所蕴含的思潮所控制。

　　猎妖师手上持握着以武神传下的铸剑法所铸造而成的剑刃，但那狂乱的剑意丝毫无法影响猎妖师的心智。

　　获得那一柄古剑的因果也渺小得不足以覆写沐九歌的过去。

　　甚至于沐九歌那过去的一切此时在武神眼中也是一片迷雾，武神所能看见的是诸多的封印的术式，以及一束仿佛会永远照耀的苍光。

　　尽管那道苍光已然变得熹微，就像是沐九歌身上已经快要磨损殆尽的圣灵印记一般。

　　将自己置于其他仙人的体系之下，的确是可以改变根本不可能与仙人对抗的情况，不过那也绝非是自己的心意了，那所显现的只会是所在的体系之上的仙人的意志。

　　沐九歌此时具备的对武神挥剑的资格，也并非是来自于苍天的意志。

　　这绝非是仅凭路过和一时兴起就能做到的事情。

　　武神能从沐九歌身上感受到某位仙人熟悉的气息，只是那同样也没有影响到沐九歌的意志，此时和她对阵相持的乃是货真价实的凡物。

　　尽管沐九歌话说得很随意，武神依旧能够感受到些许痛恨和愤怒的情绪。

　　这个世上大多数人都不会仇恨仙人，那也只是因为没有办法像那样做而已，这个情况从往古之时，或者从仙道诞生开始就已经在持续了。

　　这个人仅仅是为了阻挠仙人的存在而出现在此地吗？

　　武神如同稚嫩少女的脸庞展露出了笑容，她发自内心地感到了些许愉悦。

　　这是好事，这很好。

　　武神的手中的沉重剑锋指向了沐九歌，剑刃的末端并非是锐利的一点，而是扩张而出的梯形。

　　那种武器比起刺，更侧重为砸。

　　沐九歌之前在天剑使承影手中的重剑，看见过类似的设计，那一柄为龙兽所使用的剑远比少女手中持握的要夸张，不过那带给沐九歌的威胁程度远不如眼前的稚嫩少女万分之一。

　　“有意思。”

　　“能用你这样的人作为传说的开幕是让人欣喜的。”棕发少女脸上的笑容越发狂气，骇人的紫意浸满眼眸，无数锋利的剑光交织纵横。

　　“希望你的厮杀技艺同样让人印象深刻。”

　　沐九歌刚要把编好的垃圾话诉诸于口，少女满是狂气的笑容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直到沐九歌的头颅高高飞起，才看见武神踩过的地面向后方爆散，演武台的汉白玉地面呈锥形向外不断扩张。

　　直到此时，风才开始流动。

　　无首的身体如同喷泉一般溅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