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刚刚为什么要阻止我？难道要继续旁观那个混账大肆血祭？”

　　赤霄看向走在前面的女子，方才如果不是莫邪暗中对他使了颜色，他定要让那个狂妄自大的后辈领教一下烈焰焚天之剑。

　　三人穿过雾障之后，来到了一处街道之上，古怪的是街上一盏灯火没有，仅有夜色在浓雾中扩张，让人疑惑此地是否属于永昼城地界。

　　“此人行事和魔道无异，有愧天剑使之名，理当诛除。”

　　队伍中一直没有说话的第三人开口说道，语气沉静，没有什么波澜。

　　被称作莫邪的女子侧目看了看他，那人步履不变，仿佛刚才指责同僚变节，理当诛除的人并非是他一般。

　　“他确实该死，但我等显现并不完整，仅仅是依靠梦境的临时显现，实力有限，在此时爆发内战并不明智，而且你们也都听见了。”

　　她并没有说出话语的后半段，但同僚二人都知道她顾虑的是什么。

　　“那群叛徒！”赤霄咬紧了牙关，字句仿佛是火星一般迸射出来。

　　“祝融支系，超过一名。”队伍中的另一人的补充道，他的面容依旧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话语中也并无情绪起伏。

　　只是在说猎妖师所属的支系的时候，那人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剑柄。

　　“我们其实别无选择，若是要复现道派，那群叛徒的阻碍是一定要排除的，猎妖师……”莫邪说到这个名词的时候，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并非是心生恐惧。

　　而是因为愤怒，愤怒到即使是以天剑使的剑心也难以抑制。

　　“我们的兄弟姊妹……”

　　女子脸上的面具嘴角处缓缓裂开，露出了一口森然的锐利白牙，好似凶兽的利齿。

　　“可是极为擅长猎杀传说中的妖邪啊！”

　　在武力的层次上，天剑使通常会被视为和猎妖师相同等级的单位，猎妖师有着集结外道邪法所成的神通秘火，天剑使则是有着仙人铸造专为杀生的天上之剑。

　　但在灵剑峰崩塌一役，天剑使们则是输得极惨。

　　猎妖师们突然以天师的咒言攻克了结界，对武神祠的本部发起了围剿，天剑使们仓促应战，而猎妖师们则是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他们的攻势迅猛而致命，毫不留情。

　　山门摧垮，烈焰肆虐，莫邪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那时一败涂地的凄惨景象，她不明白为什么，兄弟道派为什么会做出这样残酷的事来。

　　这是可耻的背叛！卑劣的毁誓！

　　天剑使的心中只剩下了滔天的怒焰，那火焰会将他们的剑锋淬炼。

　　天剑乃是■■级数的现象，猎妖教团将所有天剑的因缘摧毁，反而会导致天剑有从漫长历史中回返的机会。

　　他们这些凄惨的败者还有机会从那个炼狱般的战场中回返。

　　“如今邪魔窃居御座大位，我等必将以天剑，予以其粉碎！毁灭！绝望之死！”

　　天剑使们眼前的迷雾缓缓散开，露出一轮寂静苍凉的圆月，属于兵灾的光芒从高处投射下来，大地满目疮痍，尘世已作丘墟，尸骸接天连地，宛若宏伟的山脉。

　　*

　　天剑使的战斗方式和沐九歌还挺像的，不过这么说的话，未免有些颠因倒果了。

　　实际上是沐九歌有意借鉴了天剑使的战斗方式。

　　天剑使在进入战斗姿态之后，会以持有的天剑为核心构筑武装，那是被称之为剑装的形态，而在那种姿态之下，一些天剑使会出现龙的特征。

　　例如长长的钢尾。

　　在武神祠的内部秘密地存在着对于龙的崇拜。

　　沐九歌正是在灵剑峰一战之后，为自己的【御天之骑】同样加上了那样的变化，

　　那些天剑使使用剑术的手段，让彼时已经是猎妖教团的剑术大师的沐九歌也颇感惊奇。

　　不过对于龙的崇拜在天剑使内部也只是一类普通的现象。

　　天剑使，既是天剑的使者之意，和猎妖师使用的秘火不同，那些天剑可是实际存在的意志，在地位上占据着主导，天剑使们皆是要称呼剑主。

　　而剑主的低语，通常意味着魔染堕落的开始。

　　沐九歌将形似邪龙的硕大头颅扔下，在崇拜龙的一类天剑使中，随着战斗烈度的增加，不断调取天剑力量的天剑使终将化作形似邪龙一般的妖魔。

　　和有着立下了破魔之誓的猎妖师不同，天剑的解封更像是一条无归之路。

　　“这些家伙是你的眷属？”

　　沐九歌身后庞大的龙躯正在缓缓倒下，白炽的烈焰转瞬便将之化作了灰烬。

　　“怎会如此？”

　　闲庭信步般出现在惨烈的战场上的是一位红衣少女，雪白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下来，直至脚踝，头上生有两枝奇异而尊贵的长角。

　　少女的衣裙之下拖着一条灵动的长尾，赤红的鳞片宛若红玉，雪白的鬃毛似是镀有梦幻的光芒。

　　“你看这些尾巴和头盔上的装饰，不是还挺龙的吗？”沐九歌指了指那些正在白色炽焰中消失的残骸。

　　“龙的崇拜是一种非常普遍的信仰，传言是龙教会了人类使用咒言，故此古代的修士非常尊敬龙这种强大的生物。”赤缓步走到了沐九歌的身旁。

　　“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都能见到我的，在古代的时候，只有极少数造诣达到顶尖的求道者才能够知晓我的存在。”

　　白发的少女在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显出自得，仿佛那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就像是只有皇帝才能看见的圣者？”

　　“你非要举这样的例子吗？”龙女皱起了眉头。

　　“如你所见，我的造诣非常低下，你可以直接开示我。”沐九歌一边和龙女闲谈，一边走向灵剑峰深处。

　　之前拦路的天剑使已经被打倒，接下来的道路倒是变得有些畅通无阻了，不止一个拦路的天剑使都没有看到，就连猎妖师的同袍也不曾看见。

　　天上依旧布满红黑之色绘制的菱形空洞，四周时不时传来山峰倾倒、大地震颤的动静。

　　“就用天堂之花作为比喻，那花足以证明天堂的存在，狂热的诗人确实梦见那首长诗。”

　　“而我也是同理。”

　　即使是沐九歌也能听懂的比喻，龙女意指自己既是一，也是全，是宇宙诞生之前便存在的唯一万有。

　　赤的存在她自称乃是世界最隐秘最至高的真理，读不懂诗者无缘得见天堂，道术成就低微者亦不足以见她。

　　此乃既需要天赋，也需要成就，难以向身处低者描述的妙义。

　　“那还真是可惜，以我这样低下的道术造诣居然不能阻止你的显现，是因为那么多年后，你下调了标准吗？”沐九歌唉声叹气。

　　“不。”

　　白发的少女像是听见了很好笑的事，她停下脚步来回答沐九歌的问题。

　　沐九歌有些困惑地看了过去，龙女微微地阖上了右眼，在龙女另一只清澈的眼眸中，沐九歌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墨黑色的眼眸缓缓裂开。

　　耀眼的暗金之色流淌而出，一只非人的金色竖瞳在沐九歌眼眶中亮起，冷漠傲慢，就像是龙女拥有的那只一样。

　　她很是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只是因为你早已经是我的眼线，我的使者。”

　　“你才是我的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