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
亚利一头磕在拘留所的窗台上,心如死灰。
窗外天色渐暗,像死亡拉上帷幕。
明明就差一点!明明都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妈的!”
那些警察一看到关键物证,个个两眼放光,审问成了走流程,辩解自然毫无意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种案子根本没有“凶手”,他一个孤儿,还疯疯癫癫受人排挤,简直就是完美的背锅对象。
真相重要吗?破案真的很重要。
亚利瘫进角落的硬床板,怀念起出租屋里那张柔软小床。
虽然只过去了一天,曾经的日子却已恍如隔世。
“小孩,没事儿。”路过的狱警大哥探过脑袋,“离开庭还早呢,想点好的,你以后不用再上课了。”
亚利攥紧拳头,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大哥,有酒吗?”
他实在想来一口酒精冲冲晦气,但询问的真正目的不是这个。
“没酒,有烟,你要吗?”
“当然……多给几根火柴呗,我想点个灯。”
……
深夜,寂静的拘留所内,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夜班狱警坐在大门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盹。
亚利直挺挺躺在床板上,像一具安详的尸体。
唰唰。
听到动静的刹那,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
先小心翼翼把棉被铺在地上,再取出煤油灯的油壶,一股脑全倒在脚边。
划亮火柴,熟悉的粘稠感攀上脚踝,疼痛迫使亚利往后退了两步。
“喜欢烧是吧?”
说着,他松开手指,一星火光坠落,在沾满煤油的棉被上轰燃!
“啊——!”
被火焰包裹的怪物霎时惊声哀嚎,亚利慌忙跳到一边,三两下拍灭了裤腿上的火苗。
走廊电灯“啪”地亮起,匆匆赶来的狱警大叔盯着满地火焰,又抬眼看向墙根里紧张兮兮的亚利。
“你小子搞什么鬼?!”
“是怪物杀了托马斯,我干掉它了!”亚利猛扑上前,“我要见警长!”
“你在说什么啊?”大叔挠了挠脑袋又揉揉眼睛,像是没睡醒。
他掏出钥匙打开牢门,不顾亚利的阻拦,两三脚将火焰踩灭。
“真是,就你这精神状态,怪不得连一个来探视的人都没有……小子,你杀了个人,知道吗?”
“我没杀!我什么都没做!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是怪物杀的!是怪物……”
亚利一把拉开烧焦的棉被,胡乱摸索半天,手心除了灰烬和残渣,什么也没有。
大叔跟着弯下腰端详了半天,摇摇头,叹了口气:
“过两天可以给你申请精神病医学鉴定,说不定开庭前能在医院关着,别给我作妖了。”
亚利一屁股坐在地上,仰望狱警重新锁死牢门关上灯,心里就像当初送走爹妈那晚一样冷。
记忆里还送走了两批,绝了。
妈的……摆烂人就该乖乖摆烂,挣扎个什么劲啊。
反正人终有一死。
死了算了。
……
“别害怕,我们会在火焰中永生。”
意识朦胧间,亚利听到有人在说话。
“这就是我的最后一刻,上帝知道我是无罪之身……”
“我什么都没做!我是无辜的……”
“老师,梅丽森老师……救救我……”
19具火焰中的躯体渐渐软成一滩焦黑粘液,无数粘液在光芒中汇聚,遮天蔽日,就像她们手牵着手。
最后,她们也朝亚利伸出了“手”。
如同母亲的呼唤,姐妹的怀抱,妻子的拥吻,女儿的依偎。
如同愤怒的咒骂,悲痛的泪水,恐惧的尖叫,生出怨恨的长矛。
噩梦辗转反侧,天快亮的时候,亚利终于被一股恶臭唤醒。
我去,啥玩意儿这么上头……毒气弹?粪坑爆炸了?
他起身凑近门前,看到不远处的狱警也一脸疑惑,陆续走出了拘留所。
没一会儿,一个白色身影鬼鬼祟祟从大门溜了进来。
“乌里尔?!”
亚利还以为自己幻觉了。
一脸笑意的少年缓缓答道:“我来给你送断头饭。”
“……”
“毕竟也算一小时好友,不是吗?”
那你还是别来了。
“这满屋子味道都是你搞的?”亚利忍无可忍地捂住鼻子。
“拆了几个鲱鱼罐头,够他们收拾一阵子了。”
“罐头?你这跟扔炸弹进来有什么区别?”
亚利忍不住嘲笑,心里高兴坏了。
“不闹了,就女巫这事儿,你还有招不?”乌里尔凑近铁栅栏。
“用完了,没招了。”亚利一脚踢开地上黑乎乎的棉被,
“它害怕火,它是100年前被当做女巫烧死的女性们的怨恨,事实就是如此。”
他简明扼要地将自己前一天掌握的信息全都告诉了乌里尔。
“它既是霍卡特的‘使从’,又被霍卡特封印?”乌里尔若有所思,“那为什么要袭击你和托马斯?”
“怨恨是没有指向的,唯一的可能性是,它在按照解封后我们接触咒印的顺序杀人,所以第一个是托马斯,第二个是我。”
“那第三个是我?”
“不,第三个是穆勒,他抢我东西活该,你用偷的,你第四个。”
“我们要怎么阻止它?”
“得先拿到文献的最后一页。”
“你是指警长拿去当关键物证保存的那个?”
“不然呢?”
“疯事只能疯子做。”乌里尔起身靠近牢门,笑眯眯的神情里透出狡黠,“你自己去。”
“开什么玩笑?我根本出不……”
【乌里尔·图克拉姆进行「锁匠」检定……工具加值,成功】
“咔哒”一声,牢门突然弹开。
亚利目瞪口呆。
他之前都没注意,乌里尔有50%的开锁。
这次注意到了,他还有50%的「爆破」!
这些人究竟怎么加的技能点啊?!
“……你比穆勒更刁民。”
“虽然有时候听不懂你的话,但穆勒就在外面。”乌里尔摆摆手,
“他为你甚至旷了课,大清早跑到文学院来找我,所以到底关我什么事啊,我还着急上医院看我姐姐呢,服了。”
“……”亚利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拜托你们悠着点,我暂时不想加一条越狱的罪名。”
乌里尔听完愣了一下:
“朋友,极致的疯子,会被时代铭记!”
“……”
“你犯的可是虐杀罪,横竖没活路,还差他一条‘越狱’吗?”
“你是真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可亚利不得不承认,乌里尔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来嘛。”
……
多亏乌里尔不知道藏在了哪的鲱鱼罐头,警署人人坐立不安,被群众举报好几次后纷纷加入了清洁队伍。
以至于从拘留所大门一直到前厅,都看不到几个警察。
【亚利·鲁伊进行「潜行」检定……事件加值,成功】
亚利拉低帽檐,戴上乌里尔给的墨镜,假装补办证件的普通路人,居然顺利混了出去。
“算是彻底理解他们为什么逮到我就不肯放了……这种罐头警署能办好案才怪,连人都看不住。”
想来正经的纽约警局,还得等八年后五区合并才会成立,诺克顿这边已经算挺好的了。
“我们接下来去哪?”乌里尔跟在亚利身后,远远和站在树荫下等待的穆勒招了招手。
“去找阿道夫·摩西导师,跟他要文献的原件。”
“然后呢?”
“灭火。”
亚利晃晃脑袋,从口袋里摸出“关键物证”里的那张咒印——他刚刚从警长办公室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