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群沉默许久,又是一声尖叫,三人回头望去,原本空荡荡的背后竟也冒出了几十双骇人的眼睛。
他们被包围了。
“怎么办……”库珀不由自主向后退去,尖叫声突然在触手可及处爆发!
仿佛接到了进攻指令,几十上百头野羊撒开蹄子猛冲而来!
庞大的身躯彼此碰撞,所过之处连树木都被拦腰折断,
来不及反应,三人就被汹涌的羊群冲散开,卷入铁蹄之下!
这些庞然巨物,每一头都至少有两个成年人的体重,人类只需要几秒就会化作一滩肉泥。
【库珀·文森特、亚利·鲁伊进行「敏捷」属性检定……失败】
亚利强忍剧痛,低吟咒语,他的手臂断了,只能勉强使出“开路者一击”,轰飞身上的肉坨才得以重新爬起来。
不远处的库珀同样被顶翻在地,骨骼断裂的声响不绝于耳,亚利再次打出禁术,终于救下了一息尚存的库珀。
“穆勒!穆勒?!”
没有回应。
羊群的攻击无穷无尽,亚利只能扛起库珀逃向雪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树干,潮水般的羊群竟然调头撞了回来!
它们踩着同伴血肉模糊的尸体,不停用犄角和前蹄撞击树干,没几下便开始向地面倾斜。
都怪我……
亚利绝望地闭上眼睛,紧紧护住库珀,径直跌入羊群。
“唷——吼——!唷——吼——!!!”
一声声嘹亮呼号穿透铁蹄的轰鸣,夹杂着鞭子抽打的巨响在林间回荡——
羊群突然四散逃窜,亚利重重摔落在地,恍惚间看到一个潇洒的背影身骑驯鹿从眼前飞过。
“乌里尔……”
……
“那个女孩情况很糟糕。”
“没关系,把这些给她喝下,多安排几个人看护,会没事的。”
亚利缓缓睁开眼睛,最先进入大脑的是木制屋顶、炉火和药草的香气。
他挣扎着坐起来,手臂被木板和布条固定,浑身剧痛难忍。
窗外炊烟袅袅,火光熠熠,衣着斑斓华丽的萨米人来来往往,骑鹿牵羊,个个身强力壮,忙碌不堪。
到处悬图腾,挂兽骨,像极了尚未开化的原始部落,但他们并非与世隔绝。
木屋门口,同样一身民族服饰的乌里尔正在和别人说话,满头银发即便在极夜之下也格外醒目。
“……乌里尔?”
亚利有些犹豫地唤了一声,乌里尔直接扭头冲进屋一个飞扑,帮他彻底确认了自己没有在做梦。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尽管手臂带伤,亚利还是紧紧抱了回去。
“该说这句话的是我才对啊,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乌里尔把脸深深埋进亚利的肩膀,言语间带着哽咽,
“哪个疯子会专门跑这么远来找人?你睡了整整三天,三天!终于醒了……”
“你还好意思说,四个月连一封信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因为森林出了些问题,现在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乌里尔擦了擦眼睛,松开亚利,莫名有些委屈,
“不过别担心,我一定会解决这件事,至少‘人羊’已经被我们捕获得七七八八,袭击你的有几头逃掉了,就剩下它们没抓住。”
“等等?!”提到羊,亚利的记忆瞬间回笼,“穆勒!穆勒和我一起来的,他人呢?!”
乌里尔神色一变:“啊?!我没见到他啊,怎么……现在搜索队全都派出去抓羊了,地毯式搜捕,说不定能顺路找到人?”
看样子,穆勒并没有被踩死在袭击现场,他被羊群带走了吗?那种能让人变成羊的诅咒……
亚利锤了锤脑袋,他现在就算想帮忙也无能为力,只能乖乖等待结果。
“和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子没什么大碍,估计晚点就能醒来。”乌里尔看出了他的焦躁,试图转移话题,“她是谁呀?”
“库珀·文森特,波士顿大学的学生,来这里做民俗调查,顺路搭个伙。”
“我还以为你交了个女朋友呢,搂搂抱抱的。”乌里尔试图缓和气氛,结果脑袋挨了一巴掌。
“给我说正事,这片林子到底怎么了?”
“你应该已经在镇上听说了一些传闻。”乌里尔笑容依旧,言语却满是忧虑,
“蒸汽机推广后,北部森林之所以能免于毁灭的命运,多亏有‘母亲’的庇佑——大裂缝,外面的人一般这么叫她。
那儿的确是一条地裂出现的鸿沟,就在索尔索特北边不远处。
我们的职责就是守护大裂缝,守护‘母亲’,如果没有她,就没有养育我们的森林,祖祖辈辈都这样教训孩子。
但是四个月前,除了索尔索特,其他萨米村落的居民突然全都变成了‘羊’。
这些疯狂的怪物一直在尝试接近‘母亲’,我们只能一边把它们抓起来,一边寻找诅咒的根源和破解办法。
索尔索特是最后的防线,我姐姐赫塔当了族长,还怀着孕,已经十个月了,我必须……”
一提起姐姐,乌里尔脸上习惯性的笑容消失了。
“明天就是新年夜。”他叹了口气,“‘年终漫步’,我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亚利知道这个仪式,一场预言之旅,库珀的研究课题。
看来情况真的很糟糕,他第一次见乌里尔露出这么苦恼的表情。
可是这个‘年终漫步’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以前从没听过类似的「神话」,对此一无所知。
“亚利。”沉默良久,乌里尔忽然抬起头,“真的谢天谢地,你在这里。”
“乌里尔——!”
就在此时,屋外忽然有人大喊大叫,背景带着一阵阵沉闷的蹄声。
“找到了——回来了——!”
声声悠长的呼号响彻村落的每一个角落,跟着搜索队一起归来的是最后一批人羊,领头最雄壮的一头伤痕累累。
羊角上挂着一块“破布”——冲出木屋的亚利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穆勒的外套。
他呆呆看着人羊的眼睛,最糟的设想终于成真,心也凉得透透的。
“穆勒……”
亚利伸手摸了摸野羊的脸颊,它低下头,似乎在回应呼唤。
“对不起。”他一把搂住羊脖子,“对不起……”
他没有任何办法,也不知道怎么找到办法,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就这样变成了动物,或许永远都……
“你干嘛抱着一头羊哭哭啼啼?”
正悲伤时,一个低沉的嗓音幽幽响起。
“原来不止会喊救命……诶?”
亚利抬起头,只见黑发少年就站在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才不要变成这种低智能的畜生。”
穆勒血迹斑斑的脸上难得浮现笑意,浑身的伤势简单处理过,依然触目惊心。
随后,他转身看向乌里尔:“诶!别笑了,说正经的——
我觉得这件事你们一定想听听,有关羊群和一条地缝,我刚从那儿死里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