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轮一路在风浪里颠簸,亚利吐得死去活来,要不是有穆勒陪着,他大概活不到瑞典。
历时两周的航程并不顺利,北欧12月正值极夜,寒潮汹涌。
他们好不容易在港口靠岸,又辗转数种交通工具,最终在北博滕省的火车站落地。
列车鸣响汽笛驶离站台,热浪滚滚,激起厚实的积雪。
北博滕省的范德托普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一座被世人遗忘的小镇,北近森林,南靠峡湾,浸没于极夜严冬,只有星星灯火尚存暖意。
“按照地址,乌里尔住在‘索尔索特’村,还要继续往北走。”亚利一边隔着手套哈气,一边翻出导师给他写的纸条,
“这家伙真在森林里长大的啊。”
“现在是下午3点钟。”穆勒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紫红色的黯淡天空,“我们直接出发?”
“你认路吗?”亚利叹了口气,“野外可不像城市,我们得做些准备。”
零下30多度的气温,脑子都快冻住了。
镇上户户大门紧闭,绕遍所有建筑,竟然只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脚程。
亚利推开一扇挂着带字木板的大门,柜台、货架、客桌、火炉……果然是家商铺。
一位中年妇女站在柜台后,身穿萨米服饰,满眼好奇地打量着两个少年。
亚利率先开口询问:“您这里卖地图吗?”
“嗯?”老板露出了迷茫的笑容。
“……靠,我忘了现在还是1890!”亚利一头磕在墙上。
古早年代,偏远小镇,自己怎么能把语言障碍的事儿给忘了?!
穆勒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上前跟老板比划出一个长方形,然后选择放弃。
他想不到“地图”该怎么用肢体语言表达。
“De behöver en karta,frun.”
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亚利这才注意到,窗边的客桌上坐着个女孩。
老板娘听完女孩的翻译,从货架下层抽出一张地图,递给穆勒。
“半句日耳曼语言都不会的家伙,怎么能跑来这种地方?”
女孩摸了摸自己深棕色的马尾辫,一双眼睛在灯火下炯炯有神:
“我从波士顿来,波士顿大学,你们呢?听口音也是北方人吧。”
马赛因州的波士顿,离纽约不远。
亚利小心上前,和女孩握了握手:“我们是塞阿提斯的学生,幸会。”
【新角色已录入:库珀·文森特】
亚利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大半年没见过这条系统提示了。
但他还是习惯性地看向「神话知识」一栏:2%。
我就知道这事儿不简单。
……
“诶?你是亚利·鲁伊?”
简单自我介绍后,库珀一把抓起亚利的手,“噌”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就是推翻女巫案的那个亚利·鲁伊?!骗人的吧!!!我超级喜欢你发在时报上的那篇论文啊,还有你做的事——
偶像!我居然在这种地方遇到了偶像!”
从没见过这阵仗的亚利,直接呆在原地。
但库珀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穆勒终于忍不住抬起手:“好了,差不多得了。”
“诶——他是谁呀?”库珀冲着亚利歪歪脑袋,“你的保镖?”
穆勒:“……”
“没有没有没有……不是,他是我朋友。”亚利赶忙解释,“我们来这里找另一个朋友。”
“啊?我还以为你们千里迢迢地跑一趟,是有什么‘重大发现’呢。”库珀的嘴角耷拉下来,“不满”二字写在了脸上,
“本来还想蹭个实践课题,哎……算了,我这种小课题,想必你们也不会感兴趣。”
“先说说看?”亚利成功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据传说,瑞典当地有一种相当奇特的古老仪式,名叫‘年终漫步’(Year walk)。”
库珀故意停顿了一下:“你可以用这种方法,看到自己的‘未来’。”
“比预想中的有趣。”
“所以,你那个朋友住在哪?”
“索尔索特。”出于礼貌,亚利坦白了村落名称。
“诶——那我们可真是有缘分~”库珀重新喜笑颜开,
“猜猜有关‘年终漫步’的传言出自哪里?索尔索特!我们可以一起去!说不定你可以蹭蹭我的课题?”
亚利跟着点点头:“好啊。”
“咳咳!”一旁默不作声的穆勒用力咳嗽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让她来当我们的翻译?”
这也太聒噪了。
“说起这个啊。”不等亚利发话,库珀已经跳到了椅子上,“跟我来,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
巴掌大的小镇,唯一用来收藏图书文献的公馆也只有巴掌大。
而这里,居然有整整一排二十多本书都有英文翻译。
“你是要我靠这么点资料,现学瑞典语?”
“别急,我教你个小妙招——”库珀说着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双语小说,
“你阅读这些文字的时候,心里要反复默念‘hafh ya kadishtu,YOG-SOTHOTH’。”
亚利闻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助我领悟’?这不是什么正经咒语吧。”
“诶?你能听懂?!”
库珀被这句反问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嗯……解构咒语吗?可以试试。”亚利接过书本,口中念念有词。
陌生的字符串仿佛有了灵魂,自动与熟知的语言匹配,刻进记忆深处。
知识被填鸭般塞进大脑,“撑”得亚利阵阵发晕,最后愣是强忍不适,硬生生翻完了十二本。
合上书,他长舒一口气,用瑞典语对库珀说了句“谢谢”。
“五个小时就完全搞定了?!好厉害!”库珀也换成瑞典语,
“想当初我可是花了整整一周,最后还被抬进医院抢救了啊!”
毫无疑问,哪怕只是片段化、仅作为行动辅助的异族“古语”,对普通人的伤害依然不小。
原来咒语里的词汇,是可以随意解构重组的吗?这可真是个“好礼物”。
虽然这些短语碎片,强度远不足古籍中咒语的千分之一,但应付人类困境绰绰有余。
亚利沉思片刻,抬头看向穆勒:“那你怎么办?”
“没事。”没想到穆勒也从嘴里蹦出来一句瑞典语。
“他只翻了半本就抱怨自己头疼。”库珀喃喃道,
“简单的听读应该没问题,反正也不怎么说话。”
穆勒无语地啧了一声。
这时,公馆的管理员裹着厚厚的长袍,慢悠悠走了过来。
“小伙子们,听你们折腾半天,是要去北部森林吗?”
“是的,先生。”亚利正收拾着被他们翻乱的书架,“怎么了?”
“嗯……”那人犹豫了一下,“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那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