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谭县城，东北二里处，犀牛角左岸，第五都二百人老兵正在互相搭手穿戴铁甲。
这些铁甲，皆缴获于金军，自然规格尺寸没有那么匹配，穿戴起来较为麻烦。
但老兵队伍，没有一个人出声，皆在闷声加紧做事。
莫峥刘洪、阿南邢用，皆在披甲，不过他们的甲是由亲卫背来，此刻自然穿戴迅速。
“报告，第五都第十五卫队赵荣，穿甲完毕。”
“报告，第八卫队楚大一，披甲完毕。”
“第四卫队毕富，披甲完毕。”
老兵们争先恐后的报告，声量一个高过一个，渐渐在河岸边，形成一个小队。
莫峥一挥手，带着人便顺着道旁小路，奔向了犀牛江。
江边，许久不见的码头大管事李俊，已经等待多时，他脚下，是民夫从仇池码头一路换肩扛到此处的十艘舢板船。
十船五十人，很快在犀牛江上一字排开，船上长枪林立，荡起微波。
果然，渡到一半，远处山壁挡住的大谭方向，奔出了二三十骑兵。
“船只靠拢，前排架弩，架弩。”最前一船中，刘洪大声的嘶吼着。
顿时，舢板船前排的老兵，纷纷解下身后的神臂弩，对着对岸竖直起弩如弓，若是刘洪下令，他们抛射已经能打倒江对面。
金军并非第一次面对此神器，当即勒马，他们的马弓可射不了那么远，不过，刘洪却是没有下令，有时，未射的箭，才最具威胁。
莫峥任由刘洪指挥，没办法，如今，已经没人允许他的船太靠前。
果然，僵持片刻，随着穿着离岸越来越近，金军果然还是怂了，纷纷转头离去。
待小船寻到上岸的地势，那三十余骑，已经消失不见。
众人跳上岸，老兵们有得冲山，有得封路，在刘洪的指挥下，竟是各有分工。还有的在搬运那唯一架，随船而来的蹬城梯，以及两面大盾。
看着小船如梭，直奔对岸，莫峥这才扶着腰刀，走到刘洪身后，等他安排完，这才夸赞道：“不错，成长了。”
刘洪听声自然知道是莫峥，挠着头转身，不好意思道：“其实都是跟陈立大哥学的。”
莫峥摇头：“陈立肯教，那是陈立的功，你好学，学得会，便是你的本事。要明白，不是你是我的左膀右臂，便有今天，而是你有本事，才成了我的左膀右臂。”
刘洪胸膛一挺，大声一应：“明白，洪定不负大哥期许。”
莫峥一笑，打趣道：“嘿，还拽文？这跟谁学的。”
刘洪倒是老实，当即答道：“跟掌书记。”
闲聊之间，第二批老卒已经在对岸开始登船。
“先压过去。”莫峥此刻终是干预起了刘洪。
刘洪当即命令旗令挥旗，让刚刚散开的人员收回来。
但他如今确实是有想法了，趁着一点点空档，他便问道：“哥哥，一百对一百，怕是有危险。”
莫峥摇头：“这次打的就是一个快，金人不善攻城，难道就擅长守城了么？且你要想想，我为何不在下游安全渡河？”
刘洪想了想，结合莫峥的命令，猜测到：“就是做给金人看，显出急攻的样子。”
“不错，既然相信情报，就要结合情报做出态势，你觉得，明知我军一千八百人，他们只有一百，金人还会不会守城。”莫峥回望犀牛江，一千多新兵，还在山道上排着长长的队伍。
刘洪恍然，当即吩咐一个卫兵：“你留下，给后面传令，一百人一梯队，不必管前后，到岸便迅速跟上我们。”
说完，他对已经列阵的九十八老卒说道：“兄弟们，小步跑，留足体力，咱们去会会金人骑军，出发。”
不少老卒，很没纪律的转头看向了刘洪，有的在笑，有的在思考，但没人出声，大家排着整齐的列队，缓缓起行，仿佛一次出操。
前出半里地，一切平静，只有老卒的脚步声和身旁犀牛江潺潺水声回荡在两岸。
拐过最后一道山梁，左前方，一座周长不足五里长的小城，出现在蜀北军眼前。
远远看去，夯土的城墙不高，但较新，且完善。东城墙接在山脉之上，很窄；北城墙和西城墙的拐角处，一条弯弯小河沿山往东，就在莫峥身后，汇入犀牛江。
莫峥也在看大谭县城，这个城，也不知在蜀北军的各种会议，传信之中出现过多少次，如今却是第一次见真容。
北墙正中，一道双开的锚铜黑漆门闭得紧紧地，城墙顶上，还能见着人影灼灼。
“金人竟然没撤？”
莫峥确实还是有些许吃惊，但随即，他便冷了脸，大声呼喊起来：“是钉还是锚，敲一锤子便知。来啊，三排列阵。”
一百老卒迅速列阵，前排握长枪，后两排持着弩。莫峥也列阵，站到了队列的最左侧。
而刘洪阿南，已经各自拿起了一面大盾站到了莫峥面前，两人还相望一笑，仿佛回忆起什么。
“嘟。”
一声长哨，众老卒迈步前进，义无反顾。
同一时间，七防关以西约莫三十里处的一个山谷之中，满头大汗的黄志青，终于将一封莫峥的亲笔信，交到了兴州中军刘老将军手中。
而他们周遭，数千士卒，排着稀稀拉拉的队伍，正在艰难前行。
并非中军士气不行，而是这边山谷中的道路，比之犀牛江边，反复修葺百年的河边岸道，确实难行许多。
刘老将军接过信封，检查了暗记，这才撕开阅览，很快读完，老将军怒目而视黄志青，问到：“峥哥儿怀疑计划泄露了？”
黄志青点头：“都使说，若非如此，解释不了术虎高琪为何抽调大谭守军。但他不清楚老将军的行军情况，因此也是揣测，我也是先去了七防关，才知老将军已出发。这才追过来。”
刘老将军愤怒过后，微微闭眼，最后叹息一声：“哎，我还跟峥哥儿夸海口，必然一击必中。”
说完，老将军转头看向山谷西南方向：“说不得，人家却是就在前面等着我往里钻。”
黄志青却没叹息，而是抬头挺胸说到：“老将军，我家都使还说，请老将军莫急，稳一稳，而后一步一营慢慢靠过去，此战未必不可为。”
老将军满脸惊奇，急急问道：“哦？峥哥儿有何计划，快快全盘与我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