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阁下是?”
在接连的狗叫声中,女子款款而下,近了更是让陈烛看清她的巧笑和美目。
“来做生意的一个渔民。”
陈烛再次将木桶踢到了楼梯边,刚好迎上了走下来的女人。
“何罗鱼吗?阁下倒真是好本事呢!奴家一时贪睡,反而是让他们怠慢了客人。”女人微微拱手,是左掌右拳。
又是个习武的?
陈烛挑了挑眉毛,都道这虎门武馆林立,今日得见还真是如此。
“这是四娘子,既是那一道名为八卦掌的武学传人,又是一个修行者。”
梁瓒回过神来,狗腿似地跑到了陈烛的身边轻声介绍道。
“在下是金楼管事的,日后客人若是要卖宝鱼,找我便是。”
三娘子完全不理会这些躺倒在地上的伙计,温柔缱绻宛若一只夜半待放的海棠花。
礼数做的倒是颇为到位。
陈烛努了努嘴,示意自己只想知道这条宝鱼究竟价格几何。
“这鱼对于修行者的滋养效用甚大,可惜只是个幼体。今日我向您赔个不是,自作主张多给您一些银两。”
说完,四娘子从腰间拆下了一道钱袋,除此以外还细点出不少银票。
“这里是一百两银子。”
宛若妙手折花,轻轻一抛便落到了陈烛的手上。
陈烛接到钱后思量了片刻,又丢回去了几张,拱手回应道。
“这些钱权当给你手下伙计的赔罪,除了那个嘴贱的你尽可分散下去。”
四娘子一愣,低头看向那下颌都收不上了的伙计神色古怪起来,然后就是噗嗤一道轻笑。
“陈兄弟怨憎分明倒是一位妙人,若不是今日金楼设宴款待大人物光临倒还是真想留你吃一顿便饭。”
陈烛耸了耸肩,这女人说话倒是漂亮,但毕竟他刚打了这楼里的伙计,对方眼底流过的一丝恼怒可没逃脱他的眼睛。
“四娘子客气了,既然没事我便先走了。”
“且慢。”
女人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您这是要留人不成?”
陈烛问道。
“哪里的话,我不过是看陈兄弟你习武但未踏入修行,心生得可惜。”
四娘子抿了抿唇。
“我修的是那天母身边执扇侍女的【司香花】一道,我看陈兄弟你倒是颇为合适那【高里正】一途的。”
陈烛想起了那黑旗海盗,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份炼体的修行了,他静静等待着对方说完。
“不过那【高里正】一途的修行多掌握在五旗海盗的手上。”
这和徐老头儿与他说的没什么分别。
“但今日陈兄弟撞了个巧,我家老板手中倒是有一份不完整的【高里正】修行可以拿给客人你。”
陈烛抬眼看去,这四娘子倒是深谙大喘气之道。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背后肯定还藏着条件,天下哪来免费的午餐?
“这修行的法门乃是今日会客表演节目的一个彩头,陈兄弟可有兴趣?”
四娘子越过了那躺在地上的伙计,走到了刚踏上门槛的陈烛身边。
“自然是有的,只是什么节目?”
陈烛不得不承认对方钓起了他的兴趣,思虑后还是站住了脚步。
“很简单,比斗表演。”
陈烛思考了半晌,吐出一个字。
“行。”
陈烛应下,看着这四娘子关上了大门,决定为了那修行走上一遭。
……
伍鉴看着对面的男人拉开了帘子。
奔跑的马车扬起灰尘,洒落在那些布衣百姓的身上。
一对老少引起了他的注意,穿着打扮皆是那疍家渔民,在人群中很是扎眼。
他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坐在了对面饶有兴致欣赏街景的男人。
“这就是先皇的虎门镇,不知李大人可还满意?马上就到我那简陋小楼了,也给各位大人备了一些节目和接风宴。”
伍鉴打扮朴素,脸上的赘肉却是不停地颤动,哪有半点平民模样。
“伍老板客气了。总督说了,他不来,就让我带着一些河泊官来赴宴。你看你,还准备那么丰盛。”
李璋没再继续看街景,转头说道。
“我等携圣命而来,陛下也对这虎门挂念的紧,尤其是那些渔民。”
“禁海令一下,我们可得妥善安置好这些疍家渔民。”
伍鉴脸上的赘肉抖得更厉害了,这禁海令一发,哪里还会管这海边渔民死活?
他假意瑟缩着抬眸。
“若是禁海,我这十三牙行的生意……”
李璋冷笑一声,显然对这满脑都是生意经的胖子充满不屑,旋即淡淡说道。
“若是剿匪有功,你这牙行将会是官家唯一与那些西陆人沟通的渠道。”
伍鉴乐开了怀,也就是马车内的空间不够大,否则估计都要直接行跪拜礼。
偌大街道,身后也响起了马车的声音,显然赴宴者甚多。
不过半刻,便到了金楼跟前。
“大人,到了。”
伍鉴先下了车,为其掀开了门帘,而始终跟在马车后面的包衣奴才也急忙跑了上来当作人肉阶梯。
李璋缓缓走下,看着这金楼说道。
“佛肚竹到黄金间绿,你这金楼的设计倒是极尽奢华,就是木雕众多,不怕那些红毛洋人或海盗一把火烧个精光?”
伍鉴一愣,旋即笑着说道。
“您来了,就不怕。”
李璋撇了眼这伶俐的胖子,脸上难得浮现出了笑容。
“待到我们征讨了那反贼黑旗,你这胖子的功劳我自会记上一笔。”
紧接着他抬腿走入了门中。
伍鉴忙不迭恭请,同时看着一众河泊官从自己的面前走向里院。
直到最后一个人影消失在了门中,他才收起了那谄媚的眼神,渐渐变冷。
“历代水师将领没几个聪明的,不知死活的还扬言征讨黑旗。”
一个守在门旁的伙计走到了伍鉴的身边,低头等候着其发话。
伍鉴轻声问道。
“节目准备的怎么样了?”
伙计回应说。
“四娘子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安排的都是那黑旗帮里被我们逮来的匪盗,个顶个的凶。”
“结束之后还可以随便杀了向那水师的个中翘楚赔罪。”
伍鉴听罢后微微点头。
“让他们来和官府的水师过招再合适不过,正好息了那李璋和周务山出兵讨贼的想法。”
“既能往那些海盗手上捞些好处,反正黑旗帮的那帮孙子也不怎么与我们做生意。”
伍鉴叹了口气。
他此举也是为水师好,先皇自此处起义推翻前朝至今已逾几百年,官府哪还知道这海上的情况。
水师的力量较那海盗要悬殊得多,后者已然形成了海上如修仙宗门的规模。
“不过四娘子还加进来了个疍家渔民,习过武,但却没有修行。”
伙计第一次抬起了头,露出了他那缺了牙的嘴闷闷说道。
“一个疍仔?那就更没关系了,死在擂台上就死了吧!”
“说不定那些河泊官看得一高兴,回头还少向那些疍家渔民征税了。”
伍鉴摆了摆手,迈步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