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桌子，倒尿桶，抬泔水，还要站在门口招呼那些逛窑子的玩意。
堂堂安丘侦缉队贾队长，啥时候享受过这般待遇，两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成了西洋镜。
逛窑子的混蛋们，不急着进楼找姑娘，反而盯着贾贵那张惨绝人寰的帅气脸端详个不停，在猜测这张脸究竟咋长出来的。
大白天见了都瘆得慌。
老鸨发现影响到了楼里的生意，将贾贵和老四骂到了后院，楼里的生意才又恢复了正常。
两人一合计。
跑吧。
老四比贾贵精明一点，跑的时候还顺带手的把两人的武器偷了出来。
刚跑了没几步路。
贾贵就上气不接下气，死驴似的拽着老四。
“老四，我实在跑不动了，除了被八路追，被游击队撵，啥时候受过这窝囊气，你要不背着我，背着我跑。”
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节骨眼上。
背着你跑。
老四真是服了。
“队长，你被狗撵，你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都在逃命，我凭什么背着你？”
“我是队长。”
“那我还是队员呢。”
被贾贵逼得实在没办法，老四也只能给他拦辆黄包车，逃命，还坐着黄包车。
狗血十足。
被拦下的黄包车夫，好巧不巧偏是文三。
文三这几天揽下了一个拉包月的活，心里正美滋滋的畅想着今后的生活，见两个汉奸在拦车，委实不想拉，一方面是包月的差事，这个点得去接人，另一方面是晓得这些狗汉奸下手没个准头，白坐车不说，还大巴掌扇你，挨了好几次狗汉奸的抽。
“妈的。”
老四骂了一句。
被北平城的狗汉奸轻看，被翠红楼里面的老鸨和龟公欺负，都忍了，一个臭拉车的车夫，还想给他甩脸色，真以为四爷不是爷。
把从翠红楼顺回来的手枪，举在了半空中。
枪虽然还装在枪套中，被枪口指着的文三却软了半截，心提到了嗓子眼。
狗汉奸招惹不起，上一次为了替狗子出来，被狗汉奸用枪逼着挨了那来顺十几个大嘴巴子，脸到现在还疼。
“爷，小心走火。”
“八路，惹不起，地下党，惹不起，游击队，惹不起，太君，惹不起，总不能你一个臭拉车的我也惹不起吧，还不赶紧请我们贾队长坐上去。”
贾贵手一伸。
等着对方来搀。
“爷，我拉着包月，我得去接东家。”
“怕你们东家，不怕我贾队长。”贾贵甩手抽了文三一个大耳帖子，“安丘城，谁想抽我谁他妈抽我，尤其那个黄金标，更不是东西。”
捂着脸颊的文三，看着贾贵，一时间还有些羡慕。
你在安丘被抽。
文爷在北平城挨揍。
这么大一个北平城，谁都能抽文爷，包括眼前的贾队长。
......
“文三，你的脸？”
一帮等在巷子口的车夫，见文三的脸又肿了，就知道文三这是被人抽了。
文三挨抽不是稀奇事情，谁抽文三才是西洋镜。
“这还用问，咱文爷啥时候掉过链子？文爷一准是用自己的脸跟人家的拳头干仗，这脸真不是拳头的对手，文三，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
“别瞎说，有拿脸跟人家拳头干仗的主？你们几个，总拿文爷打嚓，文爷把话撂下，再遇到那个狗汉奸，文爷说什么也不拉他。”
“文三，你就剩这张嘴了。”那来顺打趣了一句文三，手一拍自己的大腿，“你们知道不知道，狗子出来了。”
“拉车的张狗子？”
“除了他，还能有谁。”
“日本人的宪兵队，就是阎罗王的阎罗殿，非不信，这下信了吧，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
文三吹嘘了起来。
顶着半张肿起来的脸。
又把自己当了爷。
“你们别瞎说，狗子好好的，我那会儿还见他拉车来着。”
“不是见鬼吧？”
“刚开始还以为见了鬼，后来我一细打量，有影子，你们说有影子能是鬼吗？”
“哎呦喂，稀奇事情，日本人的宪兵队啥时候改风向了，中国人进去，啥时候不是躺着出来啊。”
狗子拉着黄包车，来到了距离八大胡同不远的巷子口，可不是为了拉活挣钱，下午那会儿，他无意中发现试探他的那个礼帽男，居然在八大胡同内落脚。
鱼龙混杂的八大胡同，还真是掩饰身份的最佳场所，不需要手续，只需要钱。
换做狗子，也会优先在这地方落脚。
狗子甚至猜测这里应该有接头的地点。
见那来顺他们闲扯淡，故意凑了过去，张嘴问了一句。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该不是文爷又挨抽了吧？”
车夫们齐齐将目光望向狗子，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
还真是跟他们一模一样拉车的张狗子。
“狗子，你这话可不对，什么叫文爷又挨抽了？”
“这话白问，文三挨抽，北平城是个人都知道。”
“得得得，别说文爷挨抽不挨抽这事，狗子，你举一下胳膊。”
狗子依言高举了自己的双臂，还左右扭动了几下。
“腿也没问题？”
原地跳了几下，扭了几下腰。
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让他这么做。
无非觉得他死定了，却活着出来，看他身上的零件缺少不缺少。
“狗子，你小子，命真大，被关到日本人的宪兵队好几天，一点毛病都没有，跟我们说说，到底咋回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我被枪逼着进了侦缉队，那位爷，给我介绍了一下墙上挂着的那些刑具的具体用法，什么皮鞭，什么辣椒水，什么老虎凳，统统说了一遍。”
“这是在吓唬你。”
“我也是这么想的，心里琢磨，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什么问题都没有，总不能不管不顾吧，后来人家问我啥，我回答啥，事后也没当场放我，关了几天，直到今天才把我放了出来。”
“狗子，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这个？”
文三用手比划了一个土王八。
这种手势意寓汉奸。
相当于在问狗子，活着从侦缉队大牢出来，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中国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