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奇了怪了，这下着个雪，怎么都往东城这边的卫所来了。”黄虎摸了摸脑袋，有些疑惑，“若是当值的来了还好说，可能是出了什么岔子，可这他娘的不全都来了吗？莫不是天塌了？”
“老哥你看我做甚，我是詹士府的人，怎么知道你们兵马司的情况。”
黄虎刚想说话，人群中有人高呼一声：“他们来了！”
瞬间，整个街道上数千人围了上来。
黄虎这才知道这些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可是老油条子了，心中咯噔一声，立马察觉出其中不对，暗骂这尚不知名的詹士府的人果然不是好鸟。
“兄弟们别急，这些是詹士府的人，太子殿下仁爱，咱们每人半吊赏钱，不要抢，来这里排队！”他能混上小旗，自然是有些能力的，直接跳上马车踩着箱子高声喊道。
“放你娘的屁，老子明明听说是四两银子，你特娘的莫不是想私吞回扣！老子不信你，我自己拿！”
不知哪里的声音响起，原本刚要平复的人群又有暴动之嫌。
“真是半吊钱，詹士府的人都在这儿，我怎么敢骗兄弟们呢。”黄虎大呼，“兄弟你快说句话呀，你不说话这几车银两你一文钱都运不回户部了！”
一旦人群暴动起来，有人多拿了谁又能知道呢？若是有那个本事，混乱中将一整箱银两带走都行。这些常年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年轻汉子一旦被银子冲昏了头脑，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这哪是运往户部的银两，此刻这不正是予求予取的吗！
可那领事为首的几人都“面色仓惶”，畏畏缩缩挤在一边。
又有声音响起：“你们莫不是勾搭好了，克扣的银两你们平分不成？爷爷我不信你们，老子自己来取！”
不待众人有反应，只见又有一队人顺着雪中的车辙印从后面赶来，正好看见这乱象，为首的那个眼都红了：“你们快看，这群球囊的果然要私吞，西城的兄弟们，咱们自己上！”
这下算是彻底炸开了锅。
黄虎看着前后包夹扑过来的人群，面如土色：“完了，彻底完了！”
点点滴滴的飞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色浮现，积雪反射着月光，街道上如白昼。
……
泰王府的书房中，泰王与李溪两人沉默着。
书房忽然被推开，寒风比外面的人更先一步进到房中左冲右撞。
“诸位久等了，这大雪封路，道上有些难走。”林景云人未到声先至。
泰王起身迎了上去，亲自将他的披风接过挂在衣架上：“公子路上慢些总胜过磕绊，我们在房中多等个盏茶功夫也是无碍的。”
说着，又引着他来到坐处，想着亲自给他沏茶。
“王爷无需如此，学生自己来便是。”林景云笑着阻止，“可是今日宫宴时发生了变故？”
泰王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将今日始末从头道来，林景云也认真听着，偶有不懂，也是立即提问，泰王一一作答。
“十五万两白银，的确不是个小数目。”林景云点点头，“敢问王爷此时能拿出这么多银两吗？”
“咳，本王并无党羽，开府也才这几年的事，十五万两现银，的确有些压力。”泰王干笑，又补充道，“若是将府中物件什么的都加一加，那是一定有富余的。”
李溪顺势接道：“天下商帮大多与京中勋贵藕断丝连，每年会俸上几万两白银以求庇佑。若非如此，这些勋贵们只凭俸禄与田产，也根本不够他们穷奢极欲的。其实无论什么时候，基本上都是如此。
山东道那边的鲁商这些年便是搭上了瑞王的东风，有了‘皇商’的名号，这才发展如此迅猛。就连当初北静王爷迎娶江南甄家二小姐，一是为了拉拢贾家，二是看中甄家的财力。”
“只是泰王府这些年一直萎靡，故而许多商人不敢来投？”
“咳咳。”
“是学生说话唐突了，不过咱也不用做那出头鸟，其他人给多少您也给多少便是。想来也最多也就五千多两吧。只是太子此举应当还有后手，如今不知将棋下在了哪里罢了。”
“公子此言何意？”泰王有些不解。
“文溪先生怎么看？”林景云笑而不答。
李溪早在此前就对此思虑了一番，对此也是有了个猜想。
“言及家国大义，京中各家都会说些愿肝脑涂地云云，可一旦让他们出钱出力，怕是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太子此举，就是逼着他们掏钱，这便是将满朝文武都给得罪了。
但毕竟是太子，都敢怒不敢言，各家只会哭穷。可能会象征性拿出这么点儿银两，此举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能凑出的银子寥寥无几。
太子总不至于花费十五万两白银买个名声，总得让它物有所值。想必公子是凭此推断出太子留有后手吧？”
泰王恍然：“我只当他是想借此在父皇面前邀宠呢。”
“王爷说的只是其一。”林景云附和着，不让他太过尴尬，“既然太子知道此举不会有大的收益，还会如此举动，定然是针对某一家。这些日子里王爷当心一些，留在府中吧。”
林景云安抚着他，可心中却有些不安，泰王刚因为王子腾一案让他当众下不来台，如果自己是太子身边的人，也一定建议太子拿泰王开刀。既维护了自己的威严，又能打击一个根基不稳新崛起的王爷，简直一举两得。
几人谈话间，有下人通禀：“王爷，府外王将军求见。”
泰王面带疑惑，问了一句：“可是王子腾王将军？”
“禀王爷，正是。”
“嗯，将人带来吧。”
唔，好了，倒霉蛋是王子腾，这可比太子直接对泰王动手要好。
至于林景云自己？在太子眼中，自己只是个蝼蚁吧。
与李溪对视一眼，林景云将座位旁的茶盏拿起：“王爷，我还是回避一下吧。”
李溪笑道：“林公子当真是记仇的，此前李某不识真金，这才反复试探。可王爷后来不还是用人不疑了嘛，您便原谅则个吧。再说了，我还没计较公子用碎瓦片骗我之事呢。”
说着，两人都笑了出声，与聪明人谈话就是开心。
泰王虽不知其意，但身边两大助力能够相谈甚欢，他还是十分安心的。
“末将王子腾，见过王爷。”
“将军应是寻不见水王爷，这才无奈来了泰王府吧？”林景云看着匆匆进来的王子腾，笑眯眯道。
“云哥儿你这是？”王子腾不傻，也是猜到了，“你早就投靠王爷了，还是说如海也是王爷的人？”
“家父忠于陛下，在下只是在王爷这里做个幕僚而已。”
如今他能确信是太子对王子腾下手了，北静王避而不见，说明他正是向外界表明了自己对王子腾的态度。如今的王子腾这个“贰臣”，到哪里都不会被重用了，他只能倒向泰王。
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瞒着他了，光明正大地见面反而坦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