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门外的阳光下，感受日晒，丑夫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仿佛之前发生的事情，从未出现过一样。
城内没有什么亲人朋友，孤独之下，丑夫总要找一些事情做，而继续服徭役，便是很好的一个选择，于是独自便来到城门找到吴衙吏，丑夫打算继续把自己剩下的徭期服尽。
看着丑夫到来，吴衙吏与其他衙吏自然十分喜欢，他们对于老实本分，能够吃苦的丑夫，本就有些好感，而丑夫的经历，更是让他们这些男人，引起共鸣。
用他们这些衙吏的话来说，男人这一辈子，爱而不得的事情，谁又没经历过几次。
时间久了，就能看开了，若是看不开，那也没办法！
在他们眼里，没什么出息的丑夫，比不上那秀才，很正常，不丢人。
当然，若是以上的这些原因，让他们都很喜欢丑夫的话，那么随着裴府的事情，众人得知出身泥腿子的丑夫，居然与裴家少爷关系不错时，对于丑夫，众人心里便都有了亲近之意。
虽说大家都知道要来服徭役的丑夫，大概率与裴府攀不上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众人想着，日后看城门若是不小心打了眼，无意间因为什么小事而得罪裴府，指不定能让丑夫去裴少爷那里说说好话，让裴府放过他们这些小人一马。
机会不大，但至少也是个机会。
城门下。
负责盘问的丑夫，与以往不同，这一次，每隔一个时辰，其他衙吏也会让他去休息，去门内阴凉下喝口水，避避烈日。
而就在吴衙吏与几个衙吏，在城门内笑着交谈时，丑夫额头满是汗水的在一个木桶旁，蹲着饮水。
突然就听到有人在喊着丑夫。
丑夫与吴衙吏等人，听闻动静全都转头望去，随后便看到一个灰白发的老妇，与一个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在城门外小心翼翼的呼唤着。
看到那个老妇人，木桶旁蹲着的丑夫，顿时眼睛有些泛红。
“祖母！”
敢在夜里从黍村独自走回县城，并且第一次见到尸体，害怕之余，都没有逃离的丑夫，此刻看到那有些白发的年迈老妇，却宛如一个慌张的孩童，起身后，手脚都有些无措。
在吴衙吏点头之下，丑夫有些畏畏缩缩的朝着老妇人走去。
“祖母，叔父！”
丑夫来到祖母面前，随后看向一旁的络腮胡男子，自己的叔父。
“刚刚与你祖母去家里，听你娘说，你在县城服徭役，你祖母非要过来看看你！”
丑夫的叔父，林虎对着丑夫说道，看着四周都是衙吏，神情还是有些拘束。
别看林虎四十来岁，一大把年纪，常年务农的身体也十分强壮，但对于衙吏，身为百姓，骨子里都有些紧张、害怕。
毕竟任何一个普通衙吏，在百姓眼里，都是官老爷，都能把他们抓进牢里。
“祖母！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干嘛还来看我！那么远的，我好好的！”
丑夫听到叔父的话，一脸怨气的看向祖母，望着满脸老态的祖母，那笑意盈盈的模样，丑夫言语尽是不满。
别说年纪大，身体不好的祖母，就是丑夫每次去叔父家，最近的一条路，都要从一条山林小路翻过好几座山，来来回回半天才能到。
祖母与叔父从家里过来，也就是说，祖母半夜就收拾好东西，与叔父赶路。
这让丑夫心里很难受他好好的，祖母干嘛还要走那么远。
“我来看看我孙儿！”
老妇人仍旧笑吟吟的，那枯瘦的手抓着丑夫的手，随后就把一小串钱，足足有十多枚，全部都放在丑夫手里。
“祖母，我有钱，我不要！你拿去给自己买衣服！”
作为孙子，丑夫哪里不知道，这些钱，都是祖母往日这里抠扣，那里省省，好不容易攒下的钱。
所以看到祖母给钱给自己，丑夫连忙拒绝。
“快拿着！”
祖母不允许丑夫拒绝，枯瘦的两手，不断脱开丑夫的手，并且推攘着，不给丑夫把钱放在自己的衣服上。
城门外。
不管是来往的百姓，还是盘查的衙吏，全都看到这一幕，不过也就看一眼，便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丑夫，你拿着！”
林虎看到丑夫无论如何拒绝，母亲都不答应，知道母亲心意的林虎，便对着丑夫说道。
在大哥、二哥，以及自己的孩子里，母亲最心疼的，便是丑夫这个孙子。
这不。
当听到裴村与二哥家发生的事情，心疼丑夫的母亲，不顾年事已高与腿疼，愣是拿着火把，直接走了山路，一早才到二哥家里，二哥不在家，便带着二嫂去裴村，当着士元的与何家那两个丫头的面，不顾自己气喘吁吁，直接拿着拐子追着二哥打。
后面裴村的村民听到动静，越聚越多，有些妇人看不过眼，反驳几句，也有一些好事刻薄的妇人，当着母亲的面，说丑夫的确配不上那何家丫头，也比不上裴村那五婶家的秀才，这些话，差点没把母亲气出病。
“祖母，你就不能给自己买衣服吗？”
丑夫看着叔父不帮自己，眉头紧锁，目光看向眼前老妇人那满是粗糙的布衣上。
几年前，丑夫记得，这件粗布衣，是祖母最好的衣服，而几年后，祖母来到自己面前，还是穿着这件。
“家里大把衣服，一大把年纪，能穿几套？”
老妇人没有理会丑夫的抱怨，老脸仍旧笑吟吟的，只是那枯瘦的老手抬起来，心疼的摸着丑夫的脸颊。
“不就是一匹马！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孙儿以后一定也会有出息！”
老妇人慈爱的说道。
原本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的丑夫，听到老妇人这句话后，双眼红起来，低下头，泪水就像抑制不住那般，迅速的涌出来。
那晚在家的时候，丑夫能忍住，回到城里的时候，被他们所有人笑话，丑夫也能当做视而不见，但眼前老妇人的一句关心，却让丑夫任何‘坚强’，看不到丝毫踪迹。
“不哭！”
老妇人那满是老茧的手，擦拭着丑夫的泪水。
“我孙儿是男子汉大丈夫，那么多人看着呢！”
老妇人安慰道，看着难受的孙子，老妇人哪里不清楚，孙子那压抑的委屈。
这也是她为何要打次子的原因。
何家那丫头，觉得孙子配不上，她不怪，但孙儿受委屈了！她儿子还要让孙儿忍着！那她儿子就该打！
特别是眼下看着孙儿的模样，她觉得在裴村，当真打轻了！
“叔父，今天不回去了，等晚一些，我去开间小舍给祖母与叔父过夜！”
丑夫抬手擦拭眼睛，红着眼看向叔父，等城门关闭后，他就带着外祖母与叔父，去吃一点好吃的。
“家里有事！”
林虎看到侄儿的模样，摇了摇头，别说母亲，就是他这个做叔父的，都十分清楚，若是今晚住下，别说母亲给丑夫的钱，就是丑夫自己都会想办法去借钱，要给他祖母买一两件衣服。
所以别说母亲，就是他自己，都不会住。
丑夫年纪小，现在服徭役更是挣不了钱，若是欠钱，不知道何时才能还清。
“叔父~！祖母~！！！”
丑夫皱眉，红着眼睛，近乎哀求的看向老妇人。
“该忙了，不要耽误正事，好好听那些官大人的话，听祖母的啊！若是有机会，与那些官大人学一些本领！到时候让村子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看一看！谁敢说我孙儿没出息！”
老妇人笑吟吟的，只是那微微泛红的眼睛，有些心疼。
“乖！去干活了！”
老妇人说完，便不等少年拒绝，转身就要离去。
几步后，回头望着少年泛红的双眼，那不舍的眼神中，流淌泪水的模样，老妇人也连忙回过头，抬手擦了擦眼睛，一步步离开。
城门外。
丑夫望着那离去的两人，看着那老妇人，腿脚不便的身影。
这一刻，丑夫双腿跪在地上，满是泪水的眼睛，望着离去的身影，弯腰磕头。
从小没有什么志向的丑夫，此时在心中，在对着自己立下一个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