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开动了。
玄清看了一眼最后上车的四个迷彩装男人，便就收回了目光，继续诵念心经。
“这里有人吗，谢谢啊。”
略有沙哑的声音在玄清周围响起。
这四个迷彩男人，有两个坐在了他的前面，还有一个坐在慕婉婉身边，最后一个则是靠着他的椅背侧边，站在过道上。
大巴车不急不缓的在公路上行驶。
此时，时间是晚上六点多，残阳的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昏暗的逼仄空间里，留下一道道有些泛红的光线。
大多乘客都昏昏欲睡。
不过也有例外，黄毛年轻人戴着耳机，嘴里哼着rap，摇头晃脑。
“小师父……”
这时，坐在玄清前面的迷彩装男人，递给他一个菜包子。
“素咧，给你吃。”
玄清睁眼抬头，看着迷彩装男人苍白脸庞上的淳朴笑容，双手合十道：
“谢谢施主，小僧不饿。”
另外三个迷彩装男人同样给周围的乘客送菜包子。
“呦呵，正好没吃饭呢！”
黄毛年轻人摘下一只耳机，乐呵呵的伸手接过包子，同时撇了一眼身旁的玄清，阴阳怪气道：
“某人还不知道是真和尚、假和尚呢。”
“老哥，你要是说肉包子，人家可能就吃了。”
说完，他咬了一口菜包子，眼睛一亮，道：
“哎呦，不错哦！老哥，再给我一个呗！”
大巴车里，飘散着浓郁的菜香味，让刚准备拒绝的乘客，不由得伸手接过了菜包子。
乘客们咬了一口后，纷纷竖起拇指夸赞。
“好吃好吃！”
“真不错哎，这是在哪买的啊？”
慕婉婉本来也想尝尝的。
可看到玄清没吃后，她笑着婉拒了。
玄清前座的男人擦了擦手，把包裹在透明袋子里的菜包子拎到乘客们都能看到的位置，有些焦急的向玄清说道：
“小师父，俺们要进城打工，这些菜包子是俺们自家包咧！”
“你别嫌弃俺们的手脏，但菜包子绝对干净咧！”
这话一出，顿时让得吃着包子的乘客们，对玄清有了意见。
人家农民工好心把路上干粮给你吃！
你个和尚干嘛摆谱不吃？
是不是嫌弃农民工？
“大哥，你别搭理他！”
黄毛年轻人一边吃包子，一边斜眼看着玄清，说道：
“某人就是个骗子，刚才还说能降服妖邪呢，他不吃拉倒，再给我一个，我吃！”
坐长途本来就无聊。
现在有了一个能共同“讨伐”的对象，乘客们纷纷正义感爆棚。
“切，还瞧不起农民工呢，你个和尚强哪儿去啊！”
“和尚？哪有这么年轻的和尚，肯定是骗子！把那个小姑娘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我听到这小和尚说什么妖邪，我就知道他是骗子！有能力降服妖邪的大师，哪一个像他这样穿得破破烂烂啊，咱普通人见一面都难！”
“几位大哥，别把这骗子当回事，没人嫌弃你们，你们的包子很好吃！”
…
大巴车上乱糟糟的一片。
前排不知道真相的乘客，拿起手机朝着玄清这边拍。
他们心想——
和尚欺负农民工！
这要是发抖音上，那播放量还不得上天啊！
看到玄清似乎惹了众怒，慕婉婉急了。
她站起来，气得俏脸通红的向乘客们道：
“你们胡说什么！”
“大师不是骗子，大师没有嫌弃这几位大哥！”
慕婉婉一边和乘客们争论着，一边担忧的看着玄清……放在膝盖上的钵盂。
她不是担忧玄清。
纯纯是担心乘客。
她是真害怕玄清抄起钵盂，往这些乘客的脑门儿上招呼啊。
水鬼都挨不了两下，更何况是普通人。
好在，玄清面色平和，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小师父，喏……”
前座的迷彩装男人小心地把包子送到玄清面前。
玄清闭起了眼睛，低声颂念经文。
“切，爱吃不吃！”
这时，一位抱着小孩儿的卷发大妈，嘿嘿笑着对迷彩装男人道：
“老弟，我小孙子醒了，再给我个包子呗，我给小孙子吃。”
没等迷彩装男人说话。
大妈伸出手，朝着包子抓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在大妈之前抓住了包子。
“小僧正好饿了，谢过施主。”
玄清没理会大妈愤怒的眼神。
他张开嘴，咬了一口包子，感受着浓郁的菜香在嘴里爆开，抬头看着迷彩装男人，笑道：
“谢谢施主，包子……确实很好吃。”
迷彩装男人憨厚地挠头道：
“小师父喜欢就好。”
玄清低头吃着包子。
慕婉婉身子歪过来，道：
“大师，给我留一口呗。”
玄清看了慕婉婉一眼，三两口把包子都吃了。
“抱歉施主，没了。”
“你……”
慕婉婉俏脸一拧，然后凑到玄清耳边，紧张而兴奋的小声道：
“大师，是不是这几个大哥有问题？！”
“我通灵社社长时刻准备着！”
少女的馨香扑面，耳朵的瘙痒让得玄清光洁头皮上的发茬都竖了起来。
他右手不自禁地抄起钵盂，连忙拉开了一些距离，想了想后，道：
“他们不是农民工。”
“你看他们……脸色苍白，眉宇间缭绕阴气，这是长期在地下的特征。”
“还有，他们手心指肚结有老茧，说明总是手持长杆工具。”
“另外，他们鞋底的土油亮发青，这是大墓封棺用青膏泥。”
“所以他们不是农民工，应该是土夫子。”
慕婉婉被玄清说得晕乎乎的。
她难以置信玄清竟然会观察的这么细致。
“什……什么是土夫子？”
“就是盗墓贼。”
玄清自幼跟随法海下山除妖，走南闯北，见识颇广。
甚至还亲身去过几个大墓。
“盗墓贼？”
慕婉婉瞪圆了眼睛，旋即又有些低落的道：
“啊……我还以为这三个大哥是鬼呢……”
玄清沉默了半晌，忽地抬头道：
“三位大哥？”
“可明明……是四位啊……”
“嗯？！”
慕婉婉俏脸上的低落僵硬了下来。
正巧这时，大巴车来到了服务区。
乘客们纷纷下车去解决生理问题了。
四位迷彩装大哥摇摇晃晃的走下车，站在过道的大哥落在最后。
他感受到了玄清的目光，脑袋180度转弯，对着玄清咧嘴一笑，苍白的脸庞上一片片脸皮剥落下来，露出了里面的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