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灾】思索着人类之间永无休止的战争。

　　人死去，人诞生，仅仅是杀一人的武器无法阻止无休止的战争。

　　“向里向外，逢着便杀。逢仙杀仙，逢祖杀祖，逢道士杀道士，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

　　如果是这样的武器可以让人们稍微清醒一些吗？

　　在后世之中被冠以充满了仇恨和恐惧意味的【兵灾】之名的仙人，将祂铸造的天剑交予了人类。

　　之后大地上迎来了死寂，堆积尸骸叠起了新的山脉，人类一度来到了毁灭的边缘。

　　天剑是以最强的战争兵器为标准所创造出来的，光是存在，便能让道士们用于争斗的道术完全的崩坏。

　　深渊之中的疯狂和灾劫不断被呼唤到必然的现世之中，横行的妖魔加速着现世的毁灭。

　　直到此时，登上历史舞台的便是武神祠，供奉着古老仙人的道派，流传着匪夷所思的武技。那群道士，或者说武者，唯一的使命就是找到天剑，封印天剑。

　　事实上，在人类诸国开始重建之前，武神祠的确做到了将大部分天剑放逐到了相当深度的或然世界之中。

　　可是即便如此，仍有具备因缘之人，或是单纯从史料中窥见了这段血腥历史的倒霉蛋，仍会将那些早已经被放逐的天剑重新招回现世，而后杀戮和灾劫再次开始循环。

　　那些天剑之所以能从不存在和完全被遗忘的地方回返，正是因为其等同仙人本质的，其威能和破坏力甚至要远在寻常仙人位之上。

　　而且不能以放逐至或然世界这样取巧的战法，武神祠创造出了更加有效的道术，那群道士将天剑直接封印在剑士体内，使之能够调动天剑的威能与天剑相抗，以进行物质界层面的镇压。

　　沐九歌则正是为此而生的。

　　这就是沐九歌记忆中关于天剑的秘传。

　　在服用下记忆清除药剂之后，经历了仿佛魂魄都被撕开的痛苦之后，沐九歌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开始检查自己记忆的情况。

　　记忆中满是空洞的情况早已经习以为常，每次这样检查自己遗忘了什么事，天剑使都会感觉到这一切的徒然。

　　那些被舍弃或是被封印的记忆都意味着禁忌的侵蚀，沐九歌若是在回忆自己遗忘了什么的过程，便将记忆本貌推测出来的话，那些侵蚀则会在他的记忆里再次出现，并且会变得更加高速。

　　“或许这一切本就是徒劳。”

　　白发的龙女看似宽慰地说道，但她脸上灿烂的笑容显示内心大抵不是这么想的。

　　沐九歌瞥了她一眼，他仅仅是知晓这个少女的名字。这也是极为正常的事，天剑本就是魔染的源头，利用这样的东西，定期处理自己的记忆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光是持有那样的力量，便会定期导致自己距离完全堕转只有一线之遥，也就是如今的这幅凄惨的模样。

　　而记得名字，大概是因为只记得名字就足够了。

　　少女的名字就已经宛如咒言一般，念出来会唤起非比寻常的奇迹了。

　　“你好像有些困惑，不妨问问面前这位千年以降的学识最为渊博的美少女。”白发的少女笑着说道。

　　“好啊。”沐九歌转过身朝着窗边的蒙眼少女，“说说看，既然是徒劳，你们为什么要帮助武神祠？要是没有你们这些愿意协助武神祠的天剑的话，人类文明没有办法重建吧。”

　　“而且像你这样性格恶劣的家伙，大概也不会是为了爱与和平吧。”

　　“真是失礼的说法。”虽是这么说，但是赤一副不以为逆的样子，“与其说我们是帮助武神祠，我们只是站到了其他天剑的对面而已。”

　　沐九歌正在取下蒙眼少女脑后的发带，重新梳理着她的黑发，少女如同木偶般，随便沐九歌打理。

　　“哦，自相残杀？”

　　“践行断绝斗争的使命而已。”赤似笑非笑地看着沐九歌的动作，“或许你们觉得时代已经变了，在我看来，如今也还是当年那场战争的延续而已。”

　　沐九歌的手和梳子上都涂抹上了墨色，看着少女些许露出本色的头发，他便再度叹气。

　　他之前就是觉得少女原本的发色有些显眼，不利于他们天剑使的暗中行事，才配制的染发剂，如今看来效果不甚理想。

　　“人杀人，天剑杀天剑，这的确和从前没什么区别。”沐九歌将新配制好的药剂均匀地涂抹在手上后，开始给蒙眼少女的秀发上色，女孩依旧是一动不动任由拨弄。

　　“只有这样，你们人类才会铭记因为争斗失去的那一切，而不再跨进相同的道路……噗。”赤自己都没能忍住笑了起来。

　　所谓仙人铸造的兵器脸上只有轻蔑和嘲笑。

　　她只是想借此机会破坏其他的天剑而已，沐九歌还在替蒙眼少女梳头时，便已经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天剑和天剑使之间并不存在什么上下级关系，也不需要什么友情羁绊，仅仅只要保持双方的立场一直一致即可。

　　天剑是【兵灾】交由人类的兵器，所以人类的意志的存在对天剑运行力量也是必须的。

　　改良后的黑发染剂让蒙眼少女的头发再次变得乌黑而富有光泽。

　　沐九歌眼前的这位木讷到令人感叹程度的少女，是即将成为和沐九歌同样的天剑使的预备役，之后朝廷派出的部队袭击了她所在的城中据点，中断了她正在接受的精神调制。

　　驻守的道士几乎全灭，当沐九歌赶到的时候，也只是堪堪救出蒙眼少女而已。

　　身陷遗忘周期的沐九歌无法正常地使用大规模的道术和天剑的神通，原本可以轻松通过朝廷封锁的交通要道，此时却已经变得十分困难。

　　或许朝廷方只是在搜捕漏网的魔道术士开发的兵器，但也决不能让这个天剑适格者落入朝廷的眼中。

　　决不能让那些掌权的权贵知晓天剑的秘闻，知晓仅仅是招请了一把剑便可获得仙人位阶的伟力。

　　沐九歌也想过直接杀死蒙眼少女，不过武神祠所掌握的天剑，或者说愿意协助武神祠的天剑数量上是极为稀少的，而所有的天剑使体内都埋着与天剑相呼应的缘法，他直接杀死蒙眼少女或许就会导致一柄天剑的因缘长久地失去。

　　数代之内都无法再度招请。

　　不过情况真的到了那么危急的时候再说吧，沐九歌此时已经找到了离开城区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