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赤所言，【久远之眼】的确是可以算得上成就顶级的法眼，在可以使用的道术范围上也完全覆盖了沐九歌以前使用的【苍青之眼】。

　　不过这不意味着沐九歌会感激龙女的恩赐。

　　待到稍微适应大量信息冲刷的痛苦之后，沐九歌单手捂着脸，沉重地喘息着，冰冷的金色辉光从指缝之间透出。

　　除去能够知晓周遭事物的信息，沐九歌还能感受到充沛的灵感在自己心智之中涌动，仿佛用之不竭，就连用幻火去构筑【永劫苍寂之世】的速度都变快了。

　　此时沐九歌反而停下了继续构筑自己的【第二神变术】来增加战斗力的行为，在那些灵感的驱动下，沐九歌变得对道术的结构更加的敏感，未免会不知不觉地去优化【第二神变术】的结构。

　　届时若是再增加了其他未知的灵性可就糟透了，【御天之骑】会变成更加异质的存在。

　　人类的思想本就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时不察就很有可能沦为他者思想的跑马场，戴冠亡灵呼啸称雄之地。

　　而沐九歌此时脑海中等若是盘踞着一只咆哮的巨大怪兽。

　　这样情况下，沐九歌的所思所想都有可能会变形，沐九歌反复在心智中检查着他对赤、道术、天师教的态度并和记忆之中的相互印证。

　　“倒也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我只是好心开示你术理的隐秘之处，毕竟看你使用道术的样子实在是太让人着急了。”龙女叹了一口气。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好心了。”沐九歌移开捂着眼睛的手撑在膝盖上，咬着牙说道，“剑主大人。”

　　沐九歌张开的金色竖瞳因忿怒而显得狰狞。

　　赤现在心情好极了，之前从来都是沐九歌装出一副苍的虔信信徒的样子来恶心她，在之前做了交易之后，总算积攒出了些许法力能给沐九歌上点强度了。

　　明明沐九歌根本就不信苍天，就是只是为了恶心她，才反复在那里扮演一个天师教的狂信。

　　现在沐九歌这幅愤怒的龙的模样，赤感觉就看上去顺眼极了。

　　“嗯哼，我的本领相当美妙吧？”龙女轻哼了一声，得意地说道，“被我眷顾可是和被术理眷顾几乎是没有区别。”

　　“世间万象运行皆在双眼之中，之前苦思冥想都无法解决的问题，现在轻易就能想通，被术理眷顾成为道术天才的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你不久就会后悔。”沐九歌不屑地冷哼道，他站起身来，此时沐九歌已经完全适应了海量信息涌入的痛疼和新的视界。

　　沐九歌极力不去触及心智中满溢的关于道术的灵思，他先是梳理了眼中能够看到的情报，将最需要的东西优先显现出来，无关紧要的部分则是稍后显示，或是干脆隐没。

　　“那可说不好。”龙女仰起脸，笑吟吟地看着沐九歌的眼睛。

　　“我可以帮你实现这个愿景，就当是报答你的恩情。”沐九歌也笑了起来。

　　沐九歌轻抚手上的烙印，转瞬便已经计上心头，恶心封印中的仙人的坏心思，他可多的是。

　　当务之急还是处理天剑的显现，在和龙女稍微纠缠之后，沐九歌便继续闪现着朝着梦境中心移动，因为【久远之眼】的加持的缘故，甚至还比之前的速度更快。

　　*

　　大理寺卿裴云华只感觉自己在做一个疯狂的梦。

　　他本是将这几天大理寺中的案件事务一并甩给了新上位的白少卿，自己回家搂着小妾舒舒服服地度过几日悠闲时光，再才会回到大理寺官署视察一下工作。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视察的，大理寺并非是离了他裴云华就运转不了的机构，每天官署里大大小小的案子只有专门负责的人员过手，出不了什么岔子。

　　裴云华只需要过目一些特殊的案子，他在处理这些特殊的案子上的果断和能力，也是他这么多年能够稳定坐在大理寺卿的位子上的原因。

　　至于其他的无关紧要的刑狱案件，退一万步说，就是出了岔子，也就是撤换一个小官，甚至于是撤换一个少卿的小事。

　　而今日醒来，看看差不多还是去官署的日子时，裴云华却发现昨晚痴缠的柔软身躯并未在怀中与自己温存，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自己心爱的地处永昼城上城区内环的豪华宅邸已经化作了一片丘墟。

　　这一定是梦！

　　裴云华一抬头便能望见巨大而明亮的月轮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天幕，他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屋顶已经化作巨大天窗的残破房屋。

　　街道也已经成了废墟，永昼城上城区街道上华丽精美的建筑尽数化作了残垣断壁，似乎在裴云华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世界已经悄无声息地在漫长的时间里毁灭了。

　　永昼城上空常年因为锅炉导致的云雾也早已看不到踪迹，云雾消失之后露出的盘桓的巨大月轮仿佛近在咫尺，像是一块苍凉的原野上的墓碑一般。

　　这是怎么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十分荒诞的梦境之中才会出现的景象，但裴云华没有感觉丝毫能够清醒过来的迹象。

　　这个像是已经死去的世界里风都已经不会流动，但是如此真实的感知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裴云华，他的确真实的存在于此地。

　　裴云华赤脚走在已经开裂的石板路上，从那石板缝隙中生出的荒草也早已经枯死，脚下踩到沙砾和碎石传回些许粗糙的痛感。

　　裴云华半敞着衣裳在街道迷茫地徘徊，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到什么才能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不知道自己又要怎么去理解这一切。

　　无法醒来的荒诞噩梦之中，除了裴云华足音回荡，甚至听不到其他声音。

　　其他……声音……？

　　在这个寂静无声的世界里，即使是并非是武人出身的大理寺卿也能听见来自他者的声响正在快速地接近，那听起来像是鳞甲在地面上快速地摩擦，过于快速甚至已经擦出了火星。

　　裴云华诧异地转过身去，巨大的阴影长身而起，遮蔽了漫天的月光，笼罩在裴云华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