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加入长乐帮成为赶山人快一年。
性情虽然孤僻，真正能让他交心的只有死了的薛冲，却也并非完全没有朋友，点头之交还是有几个，很自然地，丁修走到了熟人的圈子，闲聊起来。
“起雾了！”
“红雾！”
徐老头拿着旱烟袋的手在颤抖，皱纹如沟壑的脸上很明显地堆砌着浓郁的恐惧。
他望着前方，眼神恍惚。
这是一个老赶山人，长乐帮的资深牛马，在山里讨生活已有二三十年，算是见多识广，能让他如此恐惧，可想而知这所谓的红雾有多可怕。
“太惨了！”
“死了不少人！”
一旁，有人附和。
“啊！”
不远处，紧闭的院落，一声哀嚎破空而起。
周围的人，包括徐老头全都一个激灵，瞳孔收缩，肝胆欲裂的样子。
“徐头，你说，牛二他们能不能过这一关？”
有人向徐老头问道。
“难说！”
徐老头颤抖着拿起旱烟袋，一连吸了好几口后，才发现烟锅内燃着的烟草已经熄灭了。
他叹了叹气，放下旱烟袋。
“已经有人下山去娘娘庙请法师，等法师来了，才知道有没有救，不过……”
他摇了摇头，沉默下来。
丁修也沉默着。
他已经明白了事情始末，通过原身的记忆，他也就明白，自己先前的计划貌似泡汤了。
采药，卖药，赚钱，升级，变强，氪命……
如此循环往复，悄无声息地变得强大，在合适的时候惊艳众人，现在，这条路遇到了泥石流。
路断了！
连云山连绵数千里，大山深处是异类的地盘，边缘百里方才是人类活动的范围。
传说有道门仙宗在山中立下了敕令石碑，石碑以内，山里的异类不得越境，越境必定遭受诛杀，人类若是越过石碑进入深山，生死与否，道门仙宗不管。
这个传说煞有其事，由来已久。
为什么说是传说呢？
世人难见修仙者。
传说中的修仙者，哪怕是脱凡筑基，正常情况下，寿命也超过了两百年。
凡俗百姓，即便是练气境的武师，能够活到一百岁也算长寿，在这个世界，长命百岁便是人瑞。
彼此的时间不是一个维度。
对强大的修仙者来说，数十年或许只是弹指之间，却是凡俗百姓的一生。
修仙！
踏上仙路！
这是丁修给自己定下的小目标。
当然，他现在不过是一只在泥潭挣扎的小虫子，要想飞上九天成龙，还需潜伏爪牙忍受。
红雾！
这是从大山深处弥漫而来的红雾，隔上数年或者十余年便会越过石碑出现在山区边缘。
赶山人若是运气不好，落在红雾内。
有的会被红雾卷走，就此失踪，不复存在。
有的会活着出来，却深陷在各种幻觉，被恐惧支配，就像院子里的那些人一样。
能够熬过去的，少之又少。
红雾来得快也去得快，然而，离开后也不代表风平浪静，被红雾肆虐过的地方，会有许多奇怪的事情发生。
此之为诡变。
死亡曾经降临过的地方会有异变，某些死去的存在会从阴间回来，在人世间徘徊。
这时候进山，运气不好，你会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
见不洁者，需自插双目。
听迷幻音，需捅破耳膜。
……
红雾过后，需得封山。
需要封多久，时间不定，徐老头经历过两次红雾肆虐，两次封山，一次是半个月，一次是两个月。
封山的时间长短和扫山的时间密切相关。
红雾过后，需得请法师扫山，清除诡变。
法师若是强大，准备充分，动用的资源足够，扫山的时间便会缩短，反之则变长。
半个月还好，丁修能够接受。
若是封两个月的山，没有进项，无法氪金，那时候，他坟头的草都一尺长了。
下山，另想办法？
此路不通！
红雾出现之后，关隘这里也就封锁起来，山下的可以上来，山上的不允许下去。
这是害怕污染。
某些逃出红雾的人携带的恐惧能够传染他人，通过接触交谈等手段，被传染者也会陷入恐惧之中，再去传染他人，有些人灵性比较高，抗力低，便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来。
只有等法师鉴定无害之后，方才能离开。
现在，供奉法师尚未出现，扎着白带的黑衣弟子却越来越多，之后，腰间扎着蓝色、红色腰带的高层也来了不少，最后，三帮主顾长河和铃铛娘娘庙的苍法师并肩而来。
顾长河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五官平常，面相普通，扔进人堆找不出来的那种。
和他相比，苍法师可以称得上是耀眼。
他穿着五彩斑斓的法袍，头上扎着小辫，用七彩绳束着，七彩绳的一头系着小小的金色铃铛，行走之间，叮叮作响，声音传到耳边，让人不由心神摇曳。
他们没有理会空地广场上扎堆的这些赶山人，直接进入了戒备森严的院落。
之后，院子内回荡着清脆的铃铛声。
痛苦而绝望的哀嚎声消失了！
不过，院门仍然紧闭。
过了许久，才打开。
苍法师走了出来。
一脸疲倦。
……
夕阳悬在西边天际。
关隘朝着山下的那一头，大门已经打开。
关隘内，排起了长队，人们缓缓朝门口走去，在那里，摆着一个法坛，法坛上空悬着一只血色铃铛。
每个人都要从法坛经过，都必须去摸一下血色铃铛。
这应该就是鉴别，通过就能下山，通不过的话……
丁修也在人群中，暂时没有看到无法过关的人，前面的人都顺利地通过了鉴别。
“薛冲呢？”
“你们不是寸步不离的么？”
身后，徐老头的声音传来。
丁修没有回头，淡淡答道。
“昨天，我有点事要回家，他还在山里……”
说到这里，丁修稍微哽咽了一下。
“哎！”
徐老头叹了一声。
“这样看来，薛冲多半凶多吉少！”
“还好，他是单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要是像牛二那样的一家之主，养家糊口的主力，死了……”
徐老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又叹了一口气。
丁修也想叹气。
不能进山采药，怎么赚钱呢？
炼丹？
炼丹师倒是赚钱，但是进那个圈子难啊，很多东西都是内部交流，市面上，你也买不到丹经丹方什么的……
杀手？
还是那句话，入门难。
满大街打广告是不成的。
胡思乱想着，丁修来到了法坛前，和前面那个人一样，伸出手，触摸身前的血色铃铛。
手中传来一丝冰冷。
“叮！”
铃铛声起。
清脆而高亢。
不少人扭头望了过来。
啥情况？
丁修有些发愣，右手下意识放在刀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