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凉茶，里面放了几样廉价的草药，喝起来沁凉。
入喉后迅速洗刷五脏六腑。
周游闭上双眼，细细回味，居然出了一身细汗。
原来崇光城位于地下，阳光照不进来，环境阴湿，城中人都喜欢喝凉茶去湿气。
这碗茶真不错。
耳边响起脚步声和牛蹄踏地的动静。
青年没有食言，他牵着公牛来了，肩上搭着一口干瘪的褡裢，装着少得可怜的钱财无法碰撞响动。
公牛嘴边挂了一口袋，里面有炒熟黄豆摩擦碰撞的动静，看来是犒劳它的美味。
“老人家坐，我家大青可温顺了，背又阔又平，坐着不咯人。”
“可这是头黄牛！”
周游看了三遍，确认这头公牛的毛色是土黄色，怎么叫大青这个名字？
青年摸了摸后脑勺，憨厚笑了，“小时它不长这样，因为爱吃枯草，吃得毛色都变了。”
公牛不吭声，埋头吃黄豆，嚼的吱嘎吱嘎。
片刻后，青年牵着公牛，周游坐在牛背上，二人便走边聊天。
“老人家来城里是访亲还是访友？”
“你怎么看出来？”
“您老双手空空，不是跑生意的，年纪又大了，也不是来做活的，不就只剩下串门了。”
有道理，这孩子还不笨。
周游点了点头，聊着聊着，眼看着已经到饭点了。
青年肚子咕噜几声，拍拍公牛脑袋，公牛低下头，他伸手进布口袋，从淘出半块没啃完的干饼张口就咬。
显然是饿得狠了，青年腮帮子用力，锅盖大的死面饼子几口就吃完。
吃完还意犹未尽，把指头上的残渣舔舐干净。
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眼周游，一拍脑门了，“老人家你还饿着呐，我去找个开火的铺子，给你下面条吃。”
片刻后……
青年咽着口水，眼巴巴看着周游吃完一大碗面条，还洒了葱花和香油，香气勾人。
“面条不错，多谢你了，小伙子。”
周游擦擦嘴，又和他聊起了家常，“娶媳妇了没有？”
“没有，家里穷，祖上到我这一代都是种地的，我爹也是干到四十岁才娶了我娘。”
青年老实说道，“近些年气候不成，种地都吃不饱饭，我寻思着我还不如我爹，总不能五十岁才娶到媳妇儿。”
说着，他看了下四周，偷偷告诉周游，“其实我有相好的，就是同村的小花，只要能赚够钱就能成亲了。”
“还差多少？”
青年神情变的凝重，摊开巴掌比划出一个天文数字，“足足5两白银。”
随即苦笑道，“这么多钱，从土里抠粮食，不知要攒到猴年马月。”
“所以，我听人说城里好赚钱，每天都砍柴送过来变卖。”
周游目光扫过他的褡裢，一眼就看出，不超过五十个钱，嗯，他还请自己喝茶、吃面。
柴火的附加值太低，又不是稀缺品，而且卖的人也多，别看体积大，却卖不出价钱。
公牛背了那么多干柴，辛苦从地面运到地下，结果连一百个钱也卖不到。
嗯，也有可能是买家欺负青年憨厚，故意压价。
“大牛啊，你这样是娶不到小花的，咱们合计合计。”
“老人家，我不叫大牛，我叫……”
“都一样、都一样，你看大青，它和你计较称呼了么，咱们谈正事儿。”
周游毕竟第一次来，对当地环境一头雾水，于是问道，“你知道这地方有什么东西，能在你老家卖出价钱么？”
“那可多了……”
青年还想表演如数家珍，却被周游打算，“最好是不要本钱的，毕竟你没钱。”
“有了！”
青年搜肠刮肚半天，突然眼睛一亮。
他们对话的地方，是一处公共饮水池旁，人来人往，过客众多。
公牛低头用舌头舔水，鼻环用缰绳系着，拴在一旁的石柱上以防走失了。
老人坐着，青年蹲着，两人说话的场面倒也和谐。
其他路人以为这场面平常，看几眼就走步离开了。
唯有……
一个胳膊粗壮的武者，皱眉看了眼须发皆白的老人，辨认再三终于确定了。
“是他，这小伙子倒霉了。”
同伴不解询问，“你认识那个老人？”
“什么老人，他化成灰我也认得，开碑手阎平，一个吃刀口饭，做无本买卖的。”
言下之意，就是一个强盗而已。
武者摇摇头，“听说摩云寨被捣灭后，他也沦为丧家之犬了，怎么又到了崇光城？”
同伴显然对一个强盗不感兴趣，拉着他，“快走，不是要我带你去看矿场么。”
武者这才想起来正事儿，看了眼周游，“正事要紧，走吧！”
他可没有什么侠义心肠，知道憨厚青年面前是一头微伪装的恶狼，还会出言提醒。
最近生计艰难，他又接连遭遇难事儿，急切需要一笔进账缓解燃眉之急。
同伴在崇光城混迹多年，给他介绍了一笔买卖，做得好了吃喝不愁。
“你一个武师，但凡手头有个一二千两的积蓄，我都不会推荐你干这些。”
同伴感慨不已，这年头太乱了，武师也混不出头。
这位武师摇摇头，“能打有什么用，这时节饿死的武师好少么？”
片刻后，同伴带着他站在一处露天矿场前，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
崇光城的地下特产，也是数量最大、分布最广的特产，泄石。
传说中，崇光城地下庞大的空间，是一种上古蚯蚓筑巢掏空出来的。
这种上古蚯蚓体态能与巨龙媲美，每次张口都要吞吃百吨泥土，在地底穿梭如鱼得水，乃是黑暗中当之无愧的王者。
吞吃泥土后，经过消化，排泄出的东西就是泄石。
这种泄石经过压缩凝聚，份量很沉，每颗都有篮球大，堆在一起如毛虫般蜿蜒扭曲。
由于数量太多，在本地泛滥成灾，根本不值钱。
可要是运到外地，就是非常珍贵的肥田利器，一颗泄石融化了浇地，能让贫瘠土地增加三年肥力，种植任何装庄稼都能增产三成甚至翻倍。
“你让我贩卖肥料？”
武师震惊之余有些迟疑，这和搞大粪有什么区别，实在不光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