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筋斗云神通,一个跟斗便是十万八千里。
不过翻了两个跟斗便到了西贺牛州的地界,但见一高山秀丽,林麓幽深。
遥望千峰开戟,万仞开屏。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枯藤缠老树,古渡界幽程。
再向前不远处,便是灵台方寸山了,去了那斜月三星洞便是菩提祖师的洞府。
可行至此处,孙灵童却是心中有了三分不妙的预感。
他来此处,却是未见那樵夫。
前世漂洋渡海,风尘仆仆的来此时,此处有一凡人樵夫为他指路。
当然若真是一凡人樵夫,此时他尚未出生,自然是见不到的。
但凡人是此人自称的,前世的他没看出来,但后来修行有成,见识增长之后,孙灵童自然知晓他定然不是什么凡人。
别的不说,孙灵童记忆里,这樵夫出来时,口里唱着: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不说别的,单单是这词便不是什么凡夫俗子能唱的,这老东西定然是提前安排在这里的演员,说自己是凡人不过是耍弄他老孙罢了。
但此时没见到那樵夫,那樵夫不在此处,那师父呢?师父还会在这里吗?
师父是他,但却也不是他,总之师父就是师父。
无论如何,在孙灵童心里菩提祖师才是他真正的师父,如师如父。
在斜月三星洞听菩提祖师讲道,与诸多师兄嬉闹,那时的日子,是那个齐天大圣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怀着有些许沉重的心情,孙灵童朝前行了七八里路,便瞧见了灵台方寸山的所在。
斜月三星洞,还在!
只见那洞府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千株老柏,万节修篁。门外奇花布锦,桥边瑶草喷香。
崖头立一石牌,约有三丈余高、八尺余阔,上有一行十个大字,乃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顷刻间,洞府石门打开,一个丰姿英伟,相貌清奇的道童走了出来,抬眼看着孙悟空,打量了片刻问道:“何方道友,来我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有何事?”
这道童正是菩提祖师的弟子——金叶师兄。
但前世开门时,金叶师兄一副懒散的模样,如今却是全神贯注,甚至目光有着一两分的警惕。
孙灵童也能理解,毕竟金叶师兄此时的修为也不过地仙,面对一个没有修道的猴子自然是无所谓戒心,可如今的孙灵童修为却是与他相当。
即便是就在祖师洞府前,面对同境之辈也应当有一两分钟警惕才是。
孙灵童恭敬的行礼道:“仙童,我是个访道学仙之弟子,此来灵台方寸三斜月三星洞,是为拜师求道而来。”
金叶道童目露不解之色,却见孙灵童虽是猴身,却也神色恭谨,行礼有度,不似玩闹。
本是菩提祖师觉察到有个地仙境的小辈靠近,让金叶来瞧瞧,怎知这猴子竟然张口就是拜师。
“道友莫不是在说笑?”
“我观道友神光清澈,灵台如新,想来修道年岁极短。”
“这般年岁就已经修至地仙境,这般修为造化,竟然没有师承?”
金叶觉得孙灵童在说笑,他虽然算不出孙灵童的具体年龄,也不知道是何来路,但看的出来孙灵童绝对不可能超过百岁。
这般年轻的地仙境,想来是大有来头的,何故张口就是拜师?
却见孙灵童一本正经道:
“我天生地养,无父无母,此前在山野中独身修行,未有师承。”
“此番前来灵台方寸山,诚心拜师求道。”
“还望仙童代为通传,让我见祖师一面。”
听着孙灵童的话语,金叶只觉得自己一辈子修道都修道到狗身上去。
但看着孙灵童一副诚恳,不似作伪的模样,最终幽幽说道:
“我家师父,正才下榻,登坛讲道。”
“你既然诚心拜师,我自当领你去见师父。”
“不过是否功成,我不敢妄下论断。”
“你且跟我进来吧,记住不可乱跑。”
孙灵童闻言喜上眉梢,跟着这童子入了洞天深处,一层层深阁琼楼,一进进珠宫贝阙,说不尽那静室幽居,直至瑶台之下,果见一白发老者,正是菩提祖师。
见菩提祖师端坐台上讲道,台下约莫一二十个学徒静心聆听。
却见金叶领着孙灵童这一只猴子进来,菩提祖师看了两眼,随即皱起了眉头,神态略显困惑。
“你这猴儿是何人?为何而来?”
“回禀祖师,弟子东胜神洲傲来国人氏,一心向道,此为拜师而来!”
菩提祖师闻言呵斥道:“为何撒谎?你心绪复杂,思虑万千,修道之心不足三成,何谈一心向道?”
金叶闻言嘴角抽了抽,就这年纪的地仙境,还是三心二意修成了,总觉得师父在暗戳戳的点他,
孙灵童闻言跪地叩拜三下,神色诚恳道:“弟子心中确有忧虑,然拜师向道之心一片赤诚,还望祖师明鉴。”
菩提祖师闻言,脸上疑惑更深,只见孙灵童之心的确一片赤诚,不似作伪。
随即菩提祖师凝神思索,微微皱眉之后手掐法诀,拈指而过。
片刻之后,菩提祖师面朝东北,脸上困惑之意解除了些许,起身道:“你这猴儿,先跟我进来,其他人修行不可倦怠。”
菩提祖师示意孙灵童跟上来,随即带着他入了一间静室。
关上石门,菩提祖师抬手遮蔽了天机,神色有些复杂看了孙灵童片刻,而后道:
“昆仑镜混淆了你的天机,你的命,为师已经看不清了,但为师知道,你确是我弟子。”
孙灵童闻言神色激动,抬起头看着菩提祖师,刹那间喜上眉梢,一腔言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菩提祖师轻抚孙灵童的猴头道:“虽然不知事出何故你才用那昆仑镜改了命格,不过此等逆乱时空的禁物决计不可再碰。”
“你毕竟是我的弟子,虽说时机不到……”
菩提祖师顿了顿,脸上浮现一缕愁思,不过刹那间便消失不见,而后道:“且留在我这方寸山,潜心修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