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敬所处的1963年。

　　处理案件的理念是：要想大案少，一般刑事案件必须少；

　　要想一般刑事案件少，普通治安案件必须少；

　　要想治安案件少，平常要做到井然有序的治安好。

　　加上要抓特务，所以特别重视平时的异常情况。

　　有些认真负责的片警，眼睛像照相机，耳朵像录音机。

　　进了一个四合院，看到一个人，脑子里马上能闪出他家的全体家庭成员，甚至家里有几张床，谁睡在哪张床上。

　　有些小地方，没什么外来流动人员，真的是一整年没有几起刑事案子，牢里也没关几个人。

　　这种地方也有个不好，群众的警惕性特别低，不锁门之类的事真的广泛存在。

　　哪天突然来了一个聪明的小偷，能一次搞出几十起盗窃案子。

　　哪天来了一个能说会道的骗子，也真的能一次骗了一大批人。

　　像京城这样的大城市，居民算是见多识广的了，防范心理也比较重。

　　但是大城市的人员流动较为便利，在全国的层面来讲，实际发案率反而是比较高的。

　　李子敬早早给五星食品成立了一支安保小队，也是他发觉了城里案子多、侦破的数量少，提前搞的主动防御。

　　他没白忙，起了不小的作用。

　　中午下班后。

　　李子敬骑上自行车去京城南边的热闹街区，前门。

　　他约了涂筠梅一起吃午饭。

　　没有预订那些老字号的大饭馆，俩人随便找了家面馆。

　　李子敬对中年服务员说道：“三碗凉面。”

　　服务员热情的建议道：“同志，您还有朋友没来是吧？要不先上两碗，剩下那碗等您朋友来了再上？”

　　李子敬微笑道：“我饭量大，我一个人吃两碗。”

　　服务员见过的大肚汉不少，“好嘞，您稍等。”

　　午饭时间，吃饭的人多，没有空桌单独留给李子敬。

　　他们俩跟人拼桌吃饭，四方桌上已经有一个人了，是一位瘦高个的老头，桌前空荡荡的，估计也是刚坐下。

　　公共场合，李子敬不好说一些俏皮话，“你今天上班怎么样？”

　　不是第一次单独吃饭了，涂筠梅还是有些许害羞，“还是在学业务，心里老担心会出错。”

　　新人上班都这样，李子敬笑着提议道：“等会吃完了饭，我们再去喝加冰奶茶，帮你醒醒脑子。”

　　涂筠梅示意他，服务员给其他顾客端上来的面条份量不少，“吃完一碗面条，我怕我喝不下奶茶了。”

　　李子敬随意说道：“慢慢喝嘛，喝不完还可以带回单位当茶水喝。”

　　涂筠梅又说道：“经常带好吃的去单位，我怕影响会不太好。”

　　李子敬挑了挑眉，“有些男的自认为是大学毕业的干部，进了很牛气的单位，又有五六十块钱的工资。”

　　“他们就觉得自身的条件很不错的了，我是让他们知道人外有人，骄傲自满是不对的。”

　　口气这么大，一起拼桌的瘦高个的老头插话了，“小同志，听你的话头，你每个月的工资很高？”

　　李子敬回应道：“马马虎虎吧，平常也就六七十块钱，多的时候领一百多。”

　　瘦高个老头好奇问道：“你这定的什么工资等级，上下能差了这么多？”

　　工资都是固定了的，即使有的月份算上奖金、夜班补贴之类的，变动幅度也不可能有几十块。

　　李子敬回答道：“我们单位是集体企业。”

　　“厂子效益比较好、利润比较多，拿的分红也就比较多，最近怕影响不好，大幅缩减了分红。”

　　瘦高个老头推测道：“你们单位是那家做奶茶的五星食品吧！”

　　李子敬很是意外，“老先生您怎么猜到的？”

　　瘦高个老头有些自得，满脸笑容，“你说你的单位是集体企业，你这明显不是包工的单干户。”

　　“其他的集体企业，即使有利润也不敢分这么多钱，也就你们五星食品敢这样分。”

　　涂筠梅关心问道：“老先生，为什么其他的集体企业不敢分？”

　　瘦高个老头侃侃而谈的说道：“他们的钱来路有问题嘛。”

　　“除了搞倒买倒卖得来的大钱，正经经营的集体企业没那么多利润。”

　　“倒买倒卖的钱哪个负责人敢当成分红分掉？那些钱绝大多数都要上缴给联社、上交给街道公社。”

　　见涂筠梅望向自己，李子敬确认道：“老先生说的没错。”

　　“没有主管单位的同意和支持，他们倒买倒卖的生意不可能顺顺利利。”

　　“既然享受了支持，这种不合规的好处也就不全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什么都懂，涂筠梅挺满意自己男朋友的才学。

　　旁边瘦高个的老头猜测问道：“你是五星食品的干部吧？”

　　“小干部一个。”

　　李子敬笑着谦虚道：“也算不上什么干部不干部的，我也是同样要参加生产劳动，只是多做了一些组织协调的工作。”

　　“不骄不躁，年纪轻轻看问题还挺透彻的，难怪你们五星食品能办得那么红火！”

　　瘦高个老头以为五星食品随便一个干部都有这个能耐，也就多夸了两句。

　　之前在宣传上，注重宣传五星食品是小组干部集体领导的，并没有特意点出李子敬个人的作用。

　　不是很了解的人一般认为五星食品的成绩是一群人一起做出来的。

　　“我这点门道在您跟前就是班门弄斧，没法比，您是在计划部门上班？”李子敬反过来打听对方的身份。

　　瘦高个老头含糊说道：“搞经济研究的。”

　　“原来您是研究经济的，怪不得您老刚才一猜一个准。”

　　对方没有细说，李子敬也就没了结交的念头。

　　而且经济太复杂了，他不想费那个神。

　　他身旁的小美女更有趣，这个事需要他自己亲自研究研究。

　　一个小插曲。

　　吃完面条，他又带着涂筠梅去买冷饮，占了些小便宜，李子敬才骑车回了五星食品。

　　五星食品的大门口。

　　娄晓娥又恢复了门房的工作，每天骑一辆女士自行车按时上下班，干得是有声有色，没在外人面前表露出离婚人士的那种伤心难过。

　　“李大组长，大中午的跑哪里潇洒去了呀？”

　　李子敬的心情也不错，“和你说了，你别往外说出去。”

　　“我肯定不跟其他人讲。”娄晓娥以为是什么秘密，连忙保证道。

　　李子敬翻开小组干部进出登记簿，“我最近天天吃食堂吃腻了，中午去前门大街那里吃芝麻酱凉面。”

　　娄晓娥纳闷道：“就为了一顿午饭，你跑那么远啊？”

　　“在这附近的饭馆吃，别人认识我啊。”

　　“他们不是早都认识你了？”

　　李子敬解释道：“那是以前，他们现在要是问我，为什么不吃自家3号食堂的饭菜？”

　　“你说我该怎么回答他们比较好？”

　　娄晓娥一听觉得有道理，“是不好回答。”

　　“就是嘛！不去前门，我最少也要跑到东四、平安里、西四这些地方吃才安稳些。”

　　“你这个组长当得真心累。”

　　“没事，我骑车快，来回加一起路上也就用个半小时，我有大把的时间慢慢品尝各种好吃的。”

　　“下次我也跟你一起去吃。”

　　“不要！我怕许大茂拿刀来砍我。”

　　“哼！我跟他都离婚了，他又管不着我了。”

　　李子敬仔细说道：“时间太短了！”

　　“咱俩要是经常一起出去吃饭一起回来，许大茂肯定会认为是我把你给忽悠离婚的。”

　　“加上其他人的闲言碎语，许大茂胆子再小也要跟我闹两下，不然别人肯定会嘲笑他不是个爷们。”

　　娄晓娥也知道风言风语的威力，抱怨道：“离了婚还没得自在。”

　　人是社会化的动物，在群体中生活就必须遵守一些约定俗成的的规则。

　　刚离婚的人假如立刻和别的异性有说有笑的交往密切。

　　这绝对是有问题的！

　　不管俩人有没有事实上的感情，这样没有分寸感的做法就是不合适的。

　　在外人的眼里，娄晓娥会从受到伤害的一方转变为施加伤害的一方。

　　从遇人不淑转变为移情别恋，甚至会被认为是红杏出墙的人，她自己的名声、她的家族的名声都会受损。

　　不合适多聊，李子敬赶紧找了一个新话题，“让你哥帮忙找的发电机，有消息了没有？”

　　“我还没跟我哥说呢。”

　　娄晓娥接着说道：“前些天才叫我哥帮忙采购到了电动机，又立马要他帮忙买发电机，我怕他烦我了。”

　　“你交代给我的时候，你说了发电机不着急的，我就还没急着跟他讲这个事。”

　　五星食品搞味精项目的电动机，骗子伊希小的那条路子肯定是没戏，娄晓娥知道了后主动找了她大哥帮忙。

　　李子敬一直想弄一台发电机进小世界里，把电给通了，也就顺势让娄晓娥多帮个忙。

　　“不着急的，等你找准了机会再问。”

　　“你上次没说要发电机做什么用？还不让我告诉别的人。”娄晓娥有些奇怪他这么做的原因。

　　李子敬随口糊弄道：“帮一家工厂问的。”

　　“要不是发电机的制造难度太大了，我都想让他们自己绕线圈搞发电机了。”

　　发电的原理很简单，想生产出稳定性能的发电机，此时在国内寻找到合适的材料是不太容易的。

　　像是水轮发电机的铁芯叶片材料，通常采用硅钢片。

　　这种钢材还大量应用于制作各种变压器、电动机。

　　我国53年开始能生产热轧的硅钢，产量很有限，而冷轧硅钢在78年之前只能依靠进口。

　　发电机、电动机、变压器等这一大类电力工业品的生产，都受限于我们的外汇多寡，也受制于其他国家的出口政策。

　　发电机和电动机这些受限了，后续的工业生产也受限。

　　一个贫穷落后的农业国想转变为一个工业国是非常不容易的。

　　不要求变成工业强国，就是转变为一个很基本的很普通的工业国，需要补课的项目都是数不胜数。

　　完善的全品类的工业国，这难度就更不用说了。

　　这也是此时的发展中国家都愿意推动国际贸易的原因之一，既然补课太难，那就互通有无。

　　单个发展中国家面对发达工业国的技术优势、资金优势、定价优势，在双边经济谈判中处于劣势地位。

　　发展中国家普遍存在贸易逆差，国际收支不能平衡。

　　这年头是金本位，货币不是一张纸随便印，是真的要给人家兑付黄金的，连美元都不例外。

　　国际收支一直逆差，币值必然跌跌不休，一个国家的金融不稳，经济发展也就无从谈起。

　　既然发展中国家单打独斗不是发达工业国的对手，那就联手。

　　75国集团正在酝酿成立，准备在联合国框架下和发达工业国就贸易和发展的议题展开谈判，也就是明年的首届‘贸发会议’。

　　镁国、瓯洲的发达工业国之间也互相希望对方降低进口关税、放开市场。

　　特别是镁国，世界第一工业国，工业品竞争力最强，希望世界各国都来个门户大开，以帮助消化镁国本土的巨量产能。

　　因此，在经济方面上，镁国和西瓯各国的关系比较紧张。

　　作为老刺头，珐国就对现行的以美元为主体的国际货币制度很是不满，最近发表了一连串的尖锐批评。

　　骂归骂，促进、改善、扩大国际贸易，是此时世界各国的共同需求。

　　这些内容都不是机密，在我们的报纸都有报道。

　　进入7月份，李子敬在报纸上还看到了很多好消息。

　　‘上半年全国煤矿月月超产百多万吨。’

　　‘上半年全国夏季油菜籽的收购计划已提前超额完成。’

　　‘上半年化肥产量完成全年计划三分之二，出厂化肥同比增加42%。’

　　‘上半年出厂的拖拉机比去年同期增加了30%。’

　　‘上半年农田排灌的水泵供应同比增加了一倍以上。’

　　经过这么久的锻炼，李子敬现在也能从新闻内容里面看出一些门道了。

　　比如水泵突然增加这么多供应，说明上半年全国好些地方的旱情确实是比较严重，和其他新闻是对得上的。

　　旱情的减产肯定会抵消掉来自于化肥的增产、农田水利等等的增产。

　　油菜籽的收购计划只宣布了提前超额完成计划，没有像煤炭增产一样说出具体的数量。

　　这就说明了油菜籽增产不多，今年也就别想增加食用油的定量供应。

　　还好，五星食品的人现在不太缺油水。

　　工会主席许三妹闲聊道：“李组长，咱们的3号食堂可不可以多换一些花样？”

　　李子敬看着报纸，随口道：“你想换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