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青拱手道：“请师傅教诲。”
王守律砸吧一口烟枪，隔空点了点：“上衣脱了，看看你身子骨这两天如何。”
楚长青没有犹豫，利落的将上衣褪去。
秋日的清早，天气已寒，他身上衣服这么一脱，便感觉冷意入身，打了个哆嗦。
“咦？”
王守律没关心楚长青冷不冷，只是在看到楚长青的臂膀后，发出了惊疑之声：“你这身子骨...有点结实啊。”
王守律是在学徒院的时候，对楚长青就记忆深刻。
所以楚长青唱功、身段、身子骨如何，他心里门儿清。
否则黄梅花也不会将教导楚长青这件事全权交给他。
可也正是他知晓楚长青原来那好似麻杆身子的情况，所以现在看到其已经鼓囊起来，甚至比寻常人还要结实的臂膀后，才如此惊疑。
视线往上，王守律看着面容已然英朗起来的楚长青，略感恍惚。
难道这小子，是天才？
毕竟唱戏的几大基本功，其就能快速掌握。
并且在首次登台试戏后，又能在很短的时间里，适应台上的节奏和戏曲变化。
要知道，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是。
好比如你知道种地是用锄头开垦，埋下种子，浇水施肥。
但正经种地，里头的细节可就多了去了。
不止是唱戏，任何行当，都是如此。
流程易知，细节难寻。
“师傅...？”
看着王守律眼神有点涣散，楚长青等了片刻，见其还没有回神的迹象，便轻声唤道。
“好好好！”
王守律回过神，脸上尽是喜色，连续说了三个好：“你小子，这身子骨上的天赋，也不弱啊！”
王守律跳下磨盘，将烟枪收起，负手走到楚长青身旁，捏了捏其二头肌，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问道：“你知道，我们武行，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楚长青稍微想了想，故意回答道：“唱的好？”
王守律含笑摇头：“那是最基本的。”
“生旦净末丑，唱腔哪个不得掌握？”
接着他说出了关键：“我们武行，最重要的，是能打！”
“能打？”
“那是自然！看客们来瞧武行，那可不就是奔着你的动作和身段来的！所以，只要你打的好，打的漂亮，哪怕其他方面不够好，也能赢得满堂喝彩。”
楚长青恍然大悟。
这不是和前世动作片一模一样。
剧情逻辑在有些时候都可以不那么深究。
只要打戏足够抓人，观众仍然愿意买单。
毕竟看动作片，不就是奔着拳拳到肉的感觉来的。
但如果动作不到位，那观众们就会选择深究剧情逻辑的合理性了。
“所以，想要能打，最基本的，是要先有一个好身体。”
王守律说道：“霸王别姬这个曲目，故事上已经上佳，若是你和‘刘邦’之流打斗之时，再能展现出‘霸王’的样子和身段，那这伏龙县的名角儿，就有你楚长青一席之地。”
听到这里，楚长青深吸口气，忍不住催促道：“请师傅赐教。”
王守律笑了：“你看，又急。”
“想进步是好，但很多东西，我得提前给你说明白，好歹有个前进的目标和方向。”
楚长青讪讪的笑了笑：“您继续。”
王守律：“其实我们武行本质上，走的还是武师那条路子。”
“但武师要比唱戏，吃天赋一万倍，还危险，又烧钱，你就别想了。”
他先是给了楚长青当头一棒，按住了其心猿意马后，才说到关键点：
“这个行当，讲究的是养、练、打、杀。”
“不养身子，就无法练架子把式，因为架不起来。”
“没有把式，你就打不明白，纯是一身蛮力。”
“光打不杀没血性，那等于练拳不练功，到头一场空。”
“所以，这四字真言，便是今后你的准则，要牢记在心。”
说完，王守律还补充了一句：“嗯...杀一字，不用太放在心上，专注于前三字。”
养练打杀...养练打杀...
楚长青心里念叨了几句后，点头道：“弟子知晓，必然铭记在心。”
这时候，他迟疑了一下，追问道：“那师傅，你说咱们武行是从武师中延续演变来的。”
“那武师的境界、能耐，大概是怎么样的，您能和弟子说说吗？”
王守律抬头，眼眸望向天边。
“说是演变，其实厉害的武行，就是武师，甚至不比那些武师差。”
“但两者之间的地位和敛财能力，天差地别。”
“所以慢慢的，也就没什么真正厉害的武行了。有能耐的，全去开武馆，当宾客，或者充军做官去了。”
“至于武道境界。”
“养身、练力、招式、刚柔、神力...”
“为师也就只知道这五个。”
“也基本对应着目前咱们武行的上限。”
楚长青一听，心头了然。
确实，从名字来看，也就正好对应了戏子的几个阶段。
就是不知道，那最后的【神力】境界，到底有多大力气。
有没有他扮演项羽时的千斤之力。
“成了，这些东西知道就行。”
“算是给你个目标盼头。”
“若你某日真能达到神力境界，别说演戏，就是去县衙给县太爷当个门客，都绰绰有余。”
“现在嘛，收心，脚踏实地，先学养身。”
楚长青将这些东西记在心底。
有万职书的他，未来完全有可能达到【神力】境界。
他拱拱手：“弟子知晓。”
王守律颔首：“接下来看好，我且传授你养练的能耐。”
说完，这个头发黑白相间，背部有些佝偻的小老头，顿时挺拔起了身子。
整个人做出了“金鸡独立”的动作，接着，上半身好似流水般轻柔丝滑，缓缓以独脚为支撑，做起轻柔的动作。
动作并不好看，但在王守律轻柔顺滑的演示下，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美感。
就好像一只...轻柔飘逸的仙鹤？
接着，他金鸡独立的姿态转变，动作开始变得狂暴，背部佝偻，双臂垂膝，仿佛猿猴。
时间推移，两盏茶的功夫，他先后演练出五套动作。
直到结束，王守律额头也蒙上了一层轻轻的汗渍。
“这功夫名为五禽戏，也叫五禽桩，是能锻炼到全身上下的功夫。”
“练功期间，要搭配着特殊的呼吸节奏来。”
“先九后一，九短一长。”
“你可看明白了？如果没明白，我再给你演练几遍。”
话语至此，楚长青刚想回应，脑海中的万职书再度浮现翻动。
【你接受了王守律的精心教导，你已领悟。】
【五禽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