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海今天第二次被手术台上的伤者惊到了。他凑到台前又仔细观察一遍，越看眉头拧得越深。
正在疑惑时，手术室的门被踩开，刑维民和秦月一前一后走进来，二人身后还跟着位年轻人。
王海急忙问：“有结果了吗？”
秦月摇了摇头说：“他怀疑有碎玻璃渣通过颈内静脉，割破了上腔静脉。”
这话要是搁在之前，王海肯定是嗤之以鼻的。
陈钰已经仔细检查过了伤者情况，如果真是这样，他不可能发现不了，而现在提出这些，岂不是在实打实的质疑陈副院长的清创水平？
果然，秦月话音刚落，那边的陈钰就抬起头来，表情不悦地盯着她看。
秦月心里一慌，连忙解释说：“陈院，是李医生说的。”
陈钰终于坐不住了，直接开口：“荒谬，我已经探查过颈部血管，并没有发现玻璃碎渣。”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几人讨论病情时觉得他是门外汉，一个个都把他当成空气，现在居然还在质疑自己的清创水平？
秦月一脸无辜，看了看王海，又回头瞧了瞧刑维民。
陈钰将一把器械丢到手术台上，郁闷地说：“回去好好翻翻解剖书，再去多了解了解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有多少？”
器械护士默默收拾着工具，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静静地看着几人。
她心想：质疑专业性有什么的，人家病人胸口还开着呢，能不能先给人关胸再说？
看着还有些情绪的陈钰，王海阴恻恻地出现在他身旁，低声在他耳边说：“陈院，术野区有渗血。”
陈钰应激了，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转身看着王海，想说你这个老小子也来捣乱不成？
王海接着说：“病人左侧胸腔渗血啊，情况好像不大对。”
陈钰没有理他，直接走到手术台前一看，立马扭头冲刑维民打招呼，“老刑，赶紧来看看什么情况这是。”
他来到刑维民身旁，跟他说了一下伤者胸口渗血情况。
刑维民抬头盯着他，半晌才说：“陈院，我刚刚感觉有些头疼，胸外科这边的手术交由李医生来执刀，我在一旁协助好了。”
陈钰问：“开什么玩笑？你看起来不是挺好？通知家属了？”
刑维民点头，然后招呼李西北说：“西北，准备一下主刀！”
“你说什么？这位李医生资历做主刀不合适吧？你们胸外科其他人呢？”
陈钰被吓了一跳，他上下打量一眼李西北，觉得刑维民这老家伙是不是疯了？
同时他又好奇，这出去一趟就是拉人进来做手术？
刑维民深吸一口气，肯定道：“李西北没问题的！他做过比这更复杂的手术，有相关经验！”
同时，他扭头看向李西北，又催促说：“时间紧迫，赶紧准备。”
陈钰骇然抬头：“你疯了！”
刑维民古板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去吧，不要有压力！我给你做一助。”
李西北点点头，应了声好。
......
手术台前，心脏彩超已经就位，李西北盯着心脏超声反复观看，突然眼前一亮。
他说：“右心房有凹陷畸形。”
刑维民仔细瞅了瞅，问：“怎么看出来的？我怎么没有发现？”
李西北用手指了指右心房处，说：“这里，很轻微，不是特别专业的超声医生很难辨别出来差距。”
他盯着彩超屏幕又说：“心脏周围还有液性暗区，可能存在渗血，心包也有少量积液。上腔静脉靠下端的位置回声不均匀，玻璃碎渣极有可能就在这里。”
李西北判读着彩超，第一时间给出了判断。
看彩超的医生眼神从屏幕上移开，上下打量着他，问：“小伙子，你进行过专业培训？这么年轻眼神比我都尖。”
刑维民沉思了下，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伪影？”
说实话，他此时内心非常矛盾。
他不相信那真的是玻璃碎渣，因为以他几十年的经验来看，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时，超声科医生对刑维民的怀疑给出了否定答案，说：“伪影不长这样，里面肯定是有东西，但是什么我不敢确定。”
听到这，刑维民藏在口罩下的脸忍不住挂上了笑意。
再看向李西北的眼神里，突然多了很多东西。
一旁的陈钰这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心里不由对刑维民的谨慎心生感激。
如果刚刚在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匆匆关胸下台，伤者就要面临着二进宫的风险，而且极有可能因此丧命。
虽然同样是血管的问题，但静脉的位置更靠近心脏，在这方面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而眼前的李西北实在太年轻了，让他感觉有些不大放心。沉思小许后，陈钰对着巡回护士说：“快去请心脏外科的周主任过来。”
李西北对周围的声音并没有太过在意，他此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超声图示上。
玻璃碎屑在下腔静脉靠近心脏的侧后方，需要搬动心脏才可以取出碎屑。
李西北右手拿起弯钳，左手搬动心脏。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有些紧张！额头忍不住地开始冒汗。
那可是心脏啊！是一颗正在跳动着的心脏。
此时，陈钰想要叫住李西北停手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对方的手早已触碰到了患者的心脏！
这个时候影响他的操作，稍不留神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
五十三岁的陈钰第一次觉得荒唐，狠狠地瞪了一眼刑维民的背影，却没想到那老家伙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手术台上年轻人的手，眼珠子一动不动地死死地盯着。
麻醉医生头一次看见这一幕，她感觉自己头都要被吓掉了：
这大哥未免也太虎了吧？这不是胡闹吗？二话不说上来就搬心脏，这可是手术啊，怎么可以不经过麻醉医生的同意就随意搬动病人的心脏！
那是活生生的人的心脏啊，不是你的玩具啊！！
对于这样胡闹的人，小姑娘有些生气，想用C语言向李西北致以最亲切的问候，甚至她都生出了用手里的麻药直接将这家伙就地麻翻的心思。
只可惜，现在的李西北站得是主刀的位置，手里拿着的也是正在泵血的、有规律跳动着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