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北从酒店离开时天色已经入暮，等到家的时候，累得直接躺在沙发上，衣服鞋子都没脱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他是被一阵开门声吵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重新翻个身继续在沙发上躺着。
东南站在客厅玄关处，瞧着懒洋洋的他，走过来问：“哥，你吓死我了，这是下班了？”
李西北一惊，顿时清醒：“对，下班了。”
“怎么有气无力的，今天上班很累吗？”东南露出微笑，“不过不要紧，明天周末就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妹妹穿着米白色卫衣，头发梳拢得很整齐，脸上卡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透着股浓浓的书卷气。
李西北从沙发上坐起，扶着还有些发昏的脑袋说：“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你，想着应该是去了图书馆，刚靠在沙发上靠睡着了。”
他说着抬起头又问：“吃饭了吗？我去给你做饭去。”
东南连忙扶住他，摇头说：“哥，我不饿。你再歇一会，你气色怎么这么差啊？”
李西北站起身爽朗的笑了一声，揉揉她的脑袋，“哪能不吃饭，看一天书该累了，乖乖坐这儿等着。”
厨房里传出清脆的瓷盘碰撞音，紧接着就是切菜的咚咚声。
他非常享受给妹妹做饭的感觉，至少有她陪着自己，这样在这座城市就不会显得那么孤单。
李西北的老家距离金陵很远，自从工作后他已经很久都没回家了。并不是他回不去，而是因为工作实在太忙，压根没有多余的时间。
东南倚在门框前问，看着忙碌的李西北问：“你明天能休息吗？”
他头也没抬，继续熟练地切着西红柿，“怎么了东南？你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你先跟我说休不休息啊，是我在问你话呢。”
“休啊，明天肯定休息，咱们可以出去溜达溜达。”他没好气地问：“还有，你论文弄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麻烦？”
李西北话音刚落，东南笑眯眯地表情立马变得愁苦起来，咕哝了一句：“还早着呢，我又不着急。”
她挤进厨房，拉住李西北的胳膊往客厅走，“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嘛，先别做饭了，我怎么感觉你都快睡着了啊？”
东南揉了揉他的脸，又试了试额头的体温，见没什么异常这才放心下来。
可是李西北却愣了一下，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连轴转了两天一夜，他现在感觉真的很累，好想狠狠地睡上一觉。
“对了，我今天去学校的时候，看到一个姐姐，长得好像你照片上的那位啊。我当时好奇还跑上前问了一下呢。”
李西北步子立马顿住，问她：“你都说了什么？”
东南扬起小脑袋，精巧的脸颊透着丝狡黠，眯笑着问：“那你先说是不是叫南杞？”
李西北惊疑地看着她：“你都知道还问我。”
他顿了顿，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会遇见她的？你们聊了什么？”
妹妹环着他的胳膊说：
“哦，我去图书馆路上看见她迎面走来，当时就觉得有些眼熟。后来又想了想，觉得跟你照片上的人有一点像，我就追上去问了啊。我问她认不认识李西北，她就问我是谁？我说我叫东南，她才告诉我说自己叫南杞。”
“哥，你知道嘛？我当时震惊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东南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啊，故意瞒着我咯？”
李西北起初还有些不信，但是妹妹的眼神是那么坚定，容不得他生出半点质疑。
东南左右晃着他的胳膊：“我问你话呢啊，你们是不是早就和好了啊？好你个李西北居然敢瞒我。”
李西北怔愣半天后被逗乐，拍了拍她的脑门：“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家伙一样胡思乱想。”
屋子里的闹钟挂在餐桌一侧的墙壁上，指针滴答滴答地转动。站在李西北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上面的时间。
现在已经是夜里九点钟了。
这间屋子的面积不小，小三居室的房子兄妹二人各住一间，还能空出一间大书房。
因为楼栋远离马路，很少能听见外面的汽车声，屋子里安静的像是没有活物一样。
东南拉着他来到书房。
李西北的书房很大也很乱，各种书籍资料堆得到处都是。
书房靠窗的位置摆着张书桌，桌上立着一个相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东南凑到照片前仔细端详一阵，然后回过头惊喜地说：“哥，她现在跟以前几乎没多少变化啊。”
她脸上的表情是兴奋且雀跃的。
李西北取下眼镜沉默一阵，视线落在相框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在妹妹诧异的表情下，将它收进了抽屉里。
他说：“好了好了，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做饭吃饭了，我也有点饿了。”
东南说：“又怎么了嘛？你是不是有事啊？”
她虽然不理解哥哥的内心世界，但是她可以通过其它方式明白他内心的纠结。
被妹妹疑惑的眼神盯着，李西北感觉就像是自己最大的秘密忽然暴露在所有人眼中。
冷汗浸透了后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迎着她的目光开口：
“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没必要再提。东南听话，咱们先吃饭。”
东南歪着头问：“为什么不能提呢？”
“不合适啊，知道吧？”
李西北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说：“我这工作刚有点起色，哪有时间想这些东西。再说人家家庭好，单位也好，真的挺不合适的。”
东南更疑惑：“可是你工作也很好啊？这有什么关系呢？”
李西北说：“妹妹，等你出了社会就会明白，人和人真的是有差距的。有时候我们哪怕再努力，拼了命的去努力，都达不到别人起点时的高度。”
“可是我们为什么总是要和别人比呢，我哥哥是最棒的。”东南说着话，表情忽地黯淡下来。
十四岁那年，是哥哥带着她从偏远的老家来到金陵治病，十七岁的哥哥多么厉害啊。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那么自信的少年模样了，甚至她有时候会觉得，现在的哥哥…像是一个老人，他不年轻了……
她想着想着，就难过起来，眼睛里有了点泪水，说：“哥，我太害怕你总是这样一个人了，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你明明那么喜欢她，为什么总要找这些理由来说服自己呢？”
李西北涨红了脸，但还是耐下性子问：“我心里清楚的，东南你今天是怎么了？咱们好好的说这些干嘛？”
妹妹红着眼睛说：“我没事，我就是怕你以后会后悔。哥，你恐怕真的遇不到比这更好的了。”
李西北听见这话沉默了。
东南说完离开了书房，她不愿意看见哥哥失落的模样，一个人魂不守舍时的表情永远都藏不住的。
房间安静下来，静谧地气氛像滴入水中的墨汁迅速四散蔓延。
他从抽屉里拿出记事本，翻开发皱的那一页，闭着眼睛用手摩挲了片刻，然后轻轻地又划了一笔。
李西北在书桌前坐了很久很久，好半天才平复下来心情。
这时，厨房传来翻炒声。
他来到门前，看向妹妹张了张嘴，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
“东南，我先出去一趟。”
......